缃蓝见二姑娘回主屋,厨舍无人,她掏出袖内的黑釉瓶,将里头的齑粉倒入羹汤。
只是至人过敏发热、皮肉肿胀的药粉,安医丞道无色无味无从察觉。千丝水晶羹,老太太往年间常吃,从未有异,若查起过敏源,定怪不到她的羹汤,一准是二姑娘膳食不用心,给老太太吃了致敏的东西。
她先前害得三姑娘落水伤风,被狠狠罚了,此次缃蓝主动揽活,将功赎罪。
安氏道,既然二姑娘主动出风头,便让她栽风头上,老太太打她院子里用的第一顿膳便受了罪,老太太一旦中招,她们便依计散谣,二姑娘命格主煞,二姑娘将身边的人克没了,就连初初入院的丫鬟,还有资深的海嬷嬷亦莫名染灾,这会竟连累了福德深厚的太夫人。
谣言一起,太夫人不会一点不在意,刻意躲开极有可能,更甚再不会踏入阅微苑。
祖孙俩的隔阂这不就有了。
谢三谢四琢磨着时辰到了,欲亲眼去见证老太太过敏起疹,阅微苑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一幕,一双姊妹笑着去二姐那串门。
缃蓝端着羹汤出厨舍,碰巧三姑娘四姑娘入院。
缃蓝朝主子使眼色,一切顺利。
她端着羹汤朝主屋走,斜里倏然窜过一道影子,好大一只青毛鼠溜到她鞋面上。
缃蓝吓一激灵,手中盆盏险些滑脱,好在她出身贫苦,老家的屋子经常瞧见老鼠,另一只脚踢开硕鼠后,稳住神继续朝屋里走。
方走两步,她一声尖叫仍了盆。
痛死了,她踩到什么玩意?
垂眸,天啊,一只刺猬!
缃蓝不顾扎出血的脚心,扑跪在一地狼藉中,“三姑娘恕恕罪,奴婢……并并非……有意。”
闻得外头动静,风长意搀着老太太出门瞧。
刚巧撞见三姑娘扬手,好重一巴掌甩缃蓝颊侧,“你个贱婢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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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城迎来第一场初雪,朱墙琉璃瓦,笼上一重银屑。
谢老太太为三个孙女各送去一套新衣。双面织锦大氅,精巧对襟小袄,一人一双绣球滚毛长靴。
谢楠于母亲再三劝说下,方勉强换上新裳,铜镜内的华丽大氅,以青线绣绕一支支绿萼梅。
为何二姑娘是朱色大氅,上缀妍丽凤凰花,而她衣裳上则绣的是绿萼梅。
朱紫为贵,朱色送老二,她只配低调不打眼的绿。
谢三姑娘一怒之下扯掉氅领系带,以为她瞧不出老太太是再贬损她不如谢苑。
安红拂躬身拾起落地的绿氅,“太夫人回府,你当收敛性子。你喜欢什么颜色,母亲为你买来就是,断不可于老太太面前无礼失仪。”
谢楠气恼,坐到妆奁前的绣墩上,“反正我不若二姐花言巧语擅做戏,祖母已对我生了意见。”
上次她掌掴缃蓝,刚巧被老太太撞见,老太太问了缘由,叫缃蓝起身,且教导她下人无心之失不必过分苛责,虽未曾责备于她,但她瞧出老太太眉眼间的不满。
谢苑则在一旁浅笑,那笑里毫不掩饰的得意挑衅。
谢楠狠狠捏着衣角,“我讨厌被谢苑比下去,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母亲我心里好生不安。”
安红拂拢着女儿,轻抚着女儿后脑宽慰着,“乖囡不怕,娘在,那谢苑失了父母宠爱等同失了根基,即便老太太偏心她又如何,老人家年迈不经事,中馈之权在我手里,你才是谢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
隔壁观云苑的谢琼,收到老太太赏赐的新衣裳,迫不及待试穿,站在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屏息敛气,圆脸一皱,然后一屁股坐榻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