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乖乖转过身去。
他不能被荣希乐比下去,他要在荣家站稳就必须得到柯然的支持。幸好现在形势明朗,相比较于荣希乐,柯然还是更喜欢“自己”。
文亦绿能感受到柯然站在自己身后,距离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温热的水流顺着瘦削的脊背滑下,肩膀,手臂,肩胛骨,背脊以此向下,掌心的热度贴着肌肤传递,在雾气总滋生莫名情愫。
“看来文秘书经常低头,肩颈处肌肉紧绷得厉害。”柯然摸了会儿就发觉问题,随即拇指用力按在文亦绿后颈的凹陷处,力度恰到好处的揉捏。
文亦绿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肩膀随之放松下来。
“没想到柯少还会按摩?”他很乖,完美充当柯然手中的人偶任由搓揉。
“小时候在山上学的。”
“嗯?”
柯然自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小时候身体弱,家人就把我送到山上听佛。而恰好我师傅什么都会,就是不信佛,所以我哪样都学了一点。”
这段日子似乎在柯然心中很有分量,以至于他回忆起来时,冷峻的面容都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文亦绿恍然间想起柯然的往事,他自出生起厄运缠身,经常生病,还不容易保到十岁,结果一场高烧来势汹汹,险些要了柯然的命。后来柯家得到高人指点,直接把柯然送进深山修行,这才化解危机。
可这段过往人云亦云,最后到底剩下几分真实已不可考,这是文亦绿第一次听到当事人谈起这件事。
“其实在山里的日子很苦的,每天听着鸡叫声起床,然后扫地担水劈柴,吃早餐上早课,下午就跟着师傅上山到处走。我年纪小,走得慢,师傅偏偏不爱等我。有好几次我都被他丢在深山里,天黑时常听见狼的叫声。”
“然后呢?”文亦绿来了兴趣。
“然后我靠自己跑了回去,当晚就把师傅珍藏的杂志交给主持。”柯然很是得意。
文亦绿微笑脸,他是真的没想到柯然小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呢?”柯然话锋一转。
“我?”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柯然坐在浴缸边,手里拿着拧干的搓澡巾。他微垂眼睫,指腹轻柔的触摸着文亦绿背后可怖的伤疤。
“这些又是如何留下的?”柯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询问,甚至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到淡淡的怜惜。
文亦绿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自我有记忆起,那个女人就很喜欢打我,赢牌了打,输钱了打,就连楼上有动静也会打我”
五岁之前的文亦绿就是在打骂中长大的,他的眼睛就像是迷茫的羊羔,再也没有光彩。
别的小朋友有糖吃有电视看还能上学,可文亦绿什么都没有,每天都被锁在家里,只能通过破碎窗帘的一角窥视外面的阳光。
那个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很少回来,于是文亦绿饿了只能吃柜子里过期的饼干,渴了就喝卫生间里的水。久而久之饼干吃完了,他只能吃手指上的死皮,拼命的喝水。他醒了睡睡了醒,在偶尔回家的女人的打骂中活过一天又一天。
突然某天女人没有出门,她不停在家里挪步,拿着手机愤怒的吼叫。
文亦绿很害怕,只能蜷缩在沙发后面,乞求女人不要发现他。
“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儿子!”
“荣德胜你好样的,过河拆桥是不是?”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老婆的儿子丢下楼?”
在女人的咒骂声中,文亦绿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从未接触过任何教育的他这个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只能泪眼汪汪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努力躲着、藏着、活着。
女人打完电话,突然冷笑,她恶狠狠的盯着文亦绿,说了一句他那个时候不懂但一直都记得的话:“荣德胜啊荣德胜,你这个畜生真的不配做父亲,那就让我替你的好儿子找一个好家吧。”
于是女人破天荒的给文亦绿做饭吃,还给他衣服穿。文亦绿惶恐不安的接受,他很困,却又不敢闭上眼,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悄然发生而自己无力阻止。
结果等到他醒后,就已经被关进满是孩子的木屋里。木屋每三天会开一次门,如果有孩子走出去,剩下的孩子就有饭吃,反之,他们就会挨打。
文亦绿就是在那里认识了自己的哥哥,认识了崔明朗。
柯然曾无数次翻看那些调查结果,可真正当他从当事人口中听到的时候,心里依旧复杂难受。
一个连“妈妈”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处心积虑满腹算计的模样?
这种痛苦的蜕变,是伤痕所不能解释的。
“所以这些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