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元根本不受丝毫影响,心绪已经都放在正事上面,对方应看和无情问:“下一步,二位作什么打算?”
无情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沉声道:“西夏军新败,士气受挫,阵脚未稳。应趁机携胜追击,扩大战果,最好能将其彻底逐出宁夏城周边险要之地。”
方应看也收敛了表情,点头附和:“丧家之犬,此时不追,更待何时?末将请命,即刻整军,半个时辰后出击。”
赵妙元颔首:“准。”
半个时辰后,休整完毕的汉军在方应看亲自率领下,再度扑向西夏人。
失去信任与协同的两支西夏部队,刚刚在十几里外勉强收拢残兵,尚来不及重新构筑稳固防线,更加不堪一击。嵬名阿埋与妹勒都逋各自为战,甚至隐隐有互相推诿的迹象。汉人铁骑纵横驰骋,步卒紧随其后,砍瓜切菜般将西夏军杀得丢盔弃甲,一直将其驱赶出数十里外。
宁夏城之围,至此真正解除。
之后,方应看率军势如破竹,携大胜之威,数日间连克南牟会,收复会州、灵州要地,兵锋直指西夏国都兴庆府。
这是交战以来,我朝第一次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甚至隐约有覆灭西夏的势头。
消息传回,朝野震动,前线将士更是群情激昂。方应看将行辕移至刚刚收复的灵州,并派人将长公主赵妙元也迎至此处。毕竟,下一步便是攻打西夏都城,此等关键时刻,长公主坐镇中军,意义非凡。
是夜,灵州城内灯火通明,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连日征战紧绷的神经得以稍弛,胜利的喜悦与对灭国之功的渴望,让整个军营都沉浸在狂热的兴奋之中。
帅大帐内,亦是觥筹交错,将领们脸上洋溢着红光,声音都比平日洪亮几分。方应看坐于主位,银甲已换做锦袍,手中把-玩着酒杯,听着麾下将领们畅谈明日攻破兴庆府,擒获西夏王室的壮举,脸上笑意可谓春风得意。
无情坐于下首,平静许多,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有将领向他敬酒,他也只是略一举杯,算是回应。
赵妙元位于方应看身侧,看着帐内喧嚣景象不语。待众人稍微安静些许,站起身敲了敲杯子。
主帐内声浪一下减弱不少。
赵妙元环视下方,开口道:“诸位,战国累累,固然可喜。然兴庆府乃西夏国都,城高池深,必作困兽之斗。骄兵必败,将军们还需谨记。”
众将士齐声说:“是。”
长公主继续道:“更何况,军师吴明至今尚未现身。他在延州的手段,方侯爷应当记忆犹新。”
提及吴明,方应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神色也严肃起来。延州城一战长公主差点被吴明杀死,他自然不会忘记。
“此次他也会在兴庆府?”
无情之前并未参与延州之战,对大捷背后的玄机知之甚少,此刻闻言,不由看向赵妙元。
赵妙元点头道:“他苦心孤诣数十年,所求便是颠覆我朝江山。如今西夏危若累卵,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
方应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大军士气正盛,若因一人的缘故畏首畏尾,恐挫锐气。但吴明之诡谲,又让他心生忌惮。
赵妙元将他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啧了一声,就知道此人又开始做墙头草。不再指望他,目光微转,落在无情身上。
“盛大人,麻烦附耳过来。”
无情微微一怔,依言操控轮椅近前。赵妙元倾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无人听得清她说了什么,只见无情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眼神变得凝重,点头道:“好。”
翌日,大军开拔,兵临兴庆府城下。
战鼓擂响,号角连天,汉军发起猛攻,将士们无不奋勇争先。城头箭矢如雨,滚木礌石轰然砸落,双方甫一接战,便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李叁是方应看麾下梯兵营的一名新兵,被其他队伍掩护着去冲城门。他肩头扛着云梯,紧紧跟着前面老兵的步伐往前突进。
耳边喊杀声震耳欲聋,身边同伴不时倒下,但梯兵营眼中只看得到前方那座兴庆府城墙。好几次,李叁他们都险些冲到墙根下,却又被密集的箭雨和滚木逼退。
他们咬着牙又试了一次。
盾牌手顶着箭矢硬生生往前推进,有队友死去,但云梯终于带着沉闷的巨响,重重靠上了城墙。
“上!快上!”
队正嘶哑的吼声在耳边炸开,李叁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跟着前面的人,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破城首功!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这些念头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梯子在晃动,城头不断有石头砸下,擦着他的身体落下。李叁不敢往下看,只知道向上,再向上。
离城头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