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了不算!”丁月华一瞪眼睛,“湛卢是我的剑,我的剑法也配得上它,为什么非要和别的剑一起闻名,还得绑上个男人?”
夜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露出少女神气的目光。
此时她们来到一座院落外,竹影婆娑。赵妙元听得忍俊不禁,正要点头回话,忽而听到院内传来争执声。
“展昭,你到底怎么了?”
丁兆蕙的声音从院内砸出来,带着刀劈青石般的冷硬。
二人停下脚步。
就听他道:“上次见你,还是个万邪不侵的英雄好汉,如今竟被一装神弄鬼的皇室妇人迷了心窍!”
展昭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二爷慎言。”
“慎什么言?”丁兆蕙嗤道,“那长公主贴几张鬼画符就逼月华搬出绣楼,分明是妒忌她与你亲近!你可知多少仆妇在嚼舌根?说她仗着权势要毁月华的婚——”
“好了!”
是丁兆兰开了口。他比弟弟沉敛些,却更添了几分肃然:“展兄,月华自幼失母,又爱舞刀弄剑,本就清名不显,现如今你不愿娶她,又坏她名声,可以说已无后路;更别提那些装神弄鬼之事了。这位长公主殿下,恕我们实在无法接纳。”
“丁兄此言差矣。”展昭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殿下名望斐然,汴京城人人有口皆碑,并非装神弄鬼之辈。绣楼内确有异常,让月华暂避更是稳妥之策。至于名声,比起虚无的议论,丁姑娘的安危才更重要。”
沉默一阵。
“好,既然如此。”
院内陡然传来利刃出鞘之声,清越如龙吟划破夜色。
“你可还认得这是什么?”丁兆兰问。
展昭沉声道:“此乃‘湛卢’。”
“不错。”丁兆兰说,“展昭,你与月华乃是天定缘分。我亮出湛卢,是想让你记起自己的身份——你是顶天立地的侠客,不是她长公主的跟班,更不是皇室的鹰犬。”
“当!”的一声,似乎两剑相击。丁兆蕙惊怒道:“展昭,你……!”
“丁兄。”
展昭声音不高,却字如千钧,他说:“展昭行走江湖,凭的是心中道义;为朝廷效力,维护律法正统,更是昭一生所向。说什么皇室鹰犬,未免太小看展昭,也太小看殿下。
“殿下初到贵府,便察觉绣楼异状,句句为月华安危着想,何来‘妒忌’‘毁婚’之说?殿下品行如何,展昭看在眼里,维护她,并非因为她是长公主,而是因为她做的是对的事。
“展昭与二位交好,多受恩惠,从未敢忘,但正因如此,才不能因私情而罔顾事实。昭心悦于殿下,断然不能与旁人结缘;而湛卢乃神兵,象征的是坦荡磊落,丁姑娘正是坦荡之人,所以才配得上这把剑,与昭何干?若问心无愧,何惧流言?若为护名声而置其于险地,那这名声,是否太过荒唐?”
丁兆蕙听得冷笑一声,脱口而出:“荒唐?攀龙附凤、数典忘祖,我看荒唐的是你!”
院外,赵妙元眉头陡然一皱,正要再听,袖口处却有一阵大力传来。
丁月华脸色煞白,眼眶通红,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她没等里面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拽着赵妙元转身就走。
一路踉跄,奔到假山后才停下,背靠着冰凉石壁喘气时,她终于哽咽起来:“对不起……殿下,真的对不起……”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丁家小姐声音发颤:“我哥不是故意的,他们就是……太固执了,不知道你的好,也不懂这些事。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你帮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好了。”赵妙元把她拥进怀中,叹息一声,“我都明白,你不需要自责。”
丁月华哭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感到自己衣领慢慢洇湿一-大片,赵妙元哑然,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待她平复心情。
月光漫过她颤-抖的肩线,投下斑驳的光影。过了许久,丁月华才缓过来,抽噎着道:“太丢脸了……到底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说你和展大哥,就为了我吗?我根本不需要啊!我、我对展大哥又没有那种心思……”
赵妙元放开她,退后一步,等她不再抽泣了,才轻声问:“你不喜欢他?”
“什么是喜欢呢。”丁月华揉着眼睛,怅然地说,“我虽然被宠着长大,能舞刀弄剑,不必学什么讨厌的女红,但是到现在也没出过几次家门,见过的男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以前总觉得,父母哥哥说个婚事,我嫁过去就好了,从没想过情情爱爱的事,但现在……”
她转身,看向长公主的眼睛,目光中有恐慌,有期待,更多的则是急切,一种急需认同与支持的急切。
“……我想走出这个家,体验一下世界。不只是情爱,还有很多事,我都想去体验。”
长公主说:“嗯。”
“殿下,你是怎么想的?”丁月华拉着她的手收紧了,指尖冰凉,“你觉得我该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