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看了他们一会儿。
见几人瑟瑟发-抖,却一步都不肯让,她平静道:“本宫是他亲妹,他亲封的秦国长公主,万里奔波为国征战方归,就算你们破例,他也不会说什么。”
陈太监牙关都在打颤,闭了闭眼,磕头道:“殿下,奴才直说了吧!不是我们不让,实在是陛下此病……凶险万分!”
赵妙元一愣:“什么意思?”
“自陛下生病以来,就愈发严重,这两日更是看到的都说……”陈太监硬着头皮,“都说……不行了。”
赵妙元愕然:“……什么??”
陈太监满头是汗,哭丧着脸说:“殿下,奴才是一个字也不敢胡说啊!正因如此,奴才这才让底下人都封-锁消息,莫要传出去令有心之人听见,危及国祚呀!而且……而且这病会传人,官家是怕殿下也……”
赵妙元已不想再听,对两侧使了个眼色。刘盈刘弦身形一闪,掠至殿门前,两名守在门边的年轻太监下意识想拦,眼前一花,膝盖已被剑鞘轻轻一磕,酸麻之下踉跄退开。
赵妙元拂袖迈步就往殿内走去,陈太监见状大惊,还想连滚带爬去拽人,只听呛啷两声,刘盈刘弦双剑出鞘,雪白的剑身在石阶上划出两道刻痕,奴仆尽数被她们拦在其外。
福宁殿内光线昏暗,只在内间龙床附近亮着几盏灯,反而衬得房间格外幽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赵妙元顿了顿,朝内间走去。
绕过屏风,龙床映入眼帘。明黄-色的帐幔半垂着,一个人影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锦被。床边站着两名年岁较长的宫女,正低头用温水拧着帕子,动作小心翼翼,一点声音也没有。
听到脚步声,床边宫女愕然抬头,看见赵妙元,脸上顿时露出惊惶之色,张嘴欲呼又生生忍住,只慌乱地屈膝行礼。
床幔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里面人嘶哑道:“……是妙元回来了?”
赵妙元停在床前三步远处,沉声说:“是我。”
帐幔被一只枯瘦的手从里面缓缓拨开。烛光透进去,照亮了赵祯的脸。
赵妙元屏住呼吸。她看到,不过数月不见,赵祯竟已两颊凹陷,眼窝发青,瘦得不成样子。他望向赵妙元,挤出一个笑道:“就知道你……不听话。”
赵妙元下意识想上前,赵祯却突然又是一阵猛咳,床边宫女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别……别过来。”他喘着气说,“这病会过人。”
赵妙元懵了,难道当真只是生病?
目光扫过床边两名宫女。这两人她也有印象,此刻脸上除了忧虑和疲惫,倒看不出多少异样。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
赵祯靠在枕上缓了缓,才道:“朕也不知。约莫是前些时日战事胶着,忧思过甚,又逢气温骤降,便染了风寒。起初只当寻常,谁料一日重过一日。”
“太医怎么说?”
赵祯苦笑道:“他们开了方子,药灌下去如石沉大海,换了数茬,也是反反复复,不见起色。”
旁边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低声补充道:“一开始只是低热咳嗽,太医院按风寒治了,退了热,可没两日又烧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后来连起身都难了。殿里近身伺-候的倒了好几个,症状都和官家差不多,到现在……只有咱们几个还愿意来了。”
另一名宫女也小声道:“陈公公他们拦着殿下,实在是怕这病气过人,殿下千金之躯,若有个闪失,奴婢们万死难赎。”
赵妙元听着,沉默片刻,对两名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陈贵他们在外面,去传我的话,今日当值的忠心可嘉,稍后去内务府各领三个月赏银。”
两名宫女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感激,屈膝行礼:“谢殿下恩典。”
她们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赵妙元走近了两步,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道:“你老实告诉我,病倒之前去过哪里,碰过什么东西?”
赵祯眼神涣散,缓缓摇头:“没有……这几个月,前线军报一日数递,朝会、议事,折子堆成山……朕压根没时间出宫。”
“饮食呢?可有异样?”
“试毒的太监都无恙。”
“身边人有换过吗?”
赵祯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都是老人。”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一场来势汹汹,药石罔效的恶疾,仿佛凭空降临在这九五之尊身上。
赵妙元眉头紧锁,她不信巧合。吴明要杀皇帝,绝不会只用寻常手段。宫中禁-卫森严,饮食起居层层查验,下毒刺杀难度太大,若是……
她忽然心头一跳,问:“有没有排查过巫术厌胜之事?”
赵祯恹恹地说:“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