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宫澪的退让与等待,起初静默无声。
训练场边那块青石上,不再有黑漆食盒的痕迹。她依旧出现在廊下,研读医书,整理清单,但目光不再执着地追寻那个身影,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训练者。
她彻底回归了属于“医者”的轨迹。蝶屋的工作按部就班,甚至比以往更加繁忙细致:指导新队员的伤后复健,调整药浴配方;协助蝴蝶忍整理罕见毒素案例,字迹工整严谨;午后照料药圃时,她蹲在垄间,指尖抚过薄荷与金银花的叶片,阳光在她白发上流淌,侧影静如止水。
她不再“偶然”出现在他夜巡的路线上,不再在狭窄的廊道“偶遇”。她的生活,看起来充实、有序、平静。
没有他的痕迹,也似乎不再需要他的存在。
这种变化,起初只在富冈义勇的心湖里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波纹。
他依旧每日挥刀,斩风,斩影,试图斩断某些不该生长的念头。他依旧独行于最偏远的巡逻路线,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相伴。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圈波纹并没有消失,反而在寂静里,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第一个让他感到异样的时刻,是一个酷热的午后。
一组高强度训练后,汗水浸透队服,喉咙干渴似火灼。他结束最后一式,还刀入鞘,习惯性地走向场边——那里本该有一个黑漆饭盒,或者一罐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草茶,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着,以防烫手。
但今天,那里只有青石被烈日晒得发白,发烫。
他顿住脚步,目光在那块空石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喉间的灼烧感忽然变得清晰。他沉默地拿起自己的水壶,仰头灌下。
水很凉,冲淡了喉间的灼热,却浇不灭心头骤然升起的那点陌生的、干涩的空洞。
第二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夜晚,在东面河谷。
月光被浓云遮蔽,林间幽暗,只有虫鸣与夜枭的叫声。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树梢,却在风吹过灌木丛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停滞,侧耳——
没有那个轻盈而稳定的脚步声,没有那缕熟悉的、带着药草清香的吐息。
只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辽阔的死寂。
他抿紧唇,骤然提速,身影在林木间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快得近乎仓皇,仿佛要甩掉这不该有的“期待”。
变化无处不在。
柱合会议上,当议题涉及到伤员处置或疫病预防时,崇宫澪会被请来提供见解,她清晰地阐述观点,声音平稳,逻辑缜密。
她的目光不再与他在空中交汇,也不会在发言后若有似无地看向他的方向,确认他是否理解。她说完便垂下眼帘,专注记录,或与身旁的蝴蝶忍低声交流,将他完全排除在注意范围之外。
甚至在一次任务归来的汇报前,两人在议事厅外几乎同时抵达。她抱着几卷病历卷宗,看见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像对待任何一位同僚般微微颔首,便侧身先行推门而入。
礼貌,周到,无可挑剔的疏离。
那是一种彻底的、无懈可击的“正常”,却比任何刻意的回避,更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
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路过训练场时,会看见炭治郎和善逸捧着水壶,开心地对廊下整理药材的崇宫澪说着什么。她侧耳倾听,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阳光落满肩头,温暖而明亮。
隐部队的年轻队员在蝶屋治疗时,会带着全然的信赖唤她“崇宫医生”。她处理伤口的手法利落又轻柔,安抚的话语总能平息对方的惶然。
甚至连不死川实弥那家伙,带着一脸不耐和新鲜的伤口闯进蝶屋,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完毕。甚至在对方粗暴地扯动绷带时,她会平静地提醒:“不死川先生,伤口裂开,浪费的是药材和您自己的恢复时间。”
而那个脾气暴躁的风柱只是啧了一声,别过脸去,却真的没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