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包花的技艺,沈芙蕖特意到姚家花坊学习了一番,先用湿苔藓裹花根,再进行包装,这样花期可以延长很多。
第一层浅青油纸,第二层则是黛蓝鲛绡纱,最外侧用五色丝绳打一个同心结,一束花便包好了,沈芙蕖为其取名“长相守”。
第二束叫做“长相思”,取木芙蓉九朵,粉苞三朵、全盛无瑕白瓣三朵、红蕊三朵。期间缝隙插入紫苏叶,配上文竹一丛。
包装纸则选用金粟笺和绯红罗两种颜色,银线缠珊瑚珠作束带。
阿虞看得目瞪口呆:“沈姐姐,你这手艺都可以开花坊了。我听说花坊也很挣钱,有些官宦人家买来用作佛前供花,付钱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呢,我问了一下,姚家花坊代客插瓶,要二十文一次,花束包扎也要十文一次。这个钱不如发给你们呢,所以拿回来自己包了。你们包一束,我给十文钱可好?”
阿虞拍手道:“就是没这额外的工钱,我也是要帮忙的,我觉得可有意思了!”
沈芙蕖站起来,腰已经挺不直了,她打着哈欠道:“你带着那几个丫头研究吧,我得歇歇了——我这老腰啊。”
刚走出院子,沈芙蕖就看见拎着抹布的张澈站在那里,似乎刻意等她。
沈芙蕖笑着走过去,问道:“怎么?你也想包花?只要包得好,都是按十文钱结算。”
张澈和阿虞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张澈也是被祖母拉扯大的,祖母去世后才来汴京投奔亲戚,哪知亲戚得知是他来了,连门都没让他进。
因此张澈是这几人中,最肯吃苦,最愿意分担活计,最想拿更多工钱的人。
“不是这个事情……”张澈涨红了脸:“掌柜的,能不能请你给我留一束花,我、我按市场价给你。”
“当然可以!”沈芙蕖说:“不过我这花的噱头大过实际用途,成本才三十文。你喜欢便自己包一束,我不收你钱。”
“那多不好意思,要不,我按成本价付给掌柜的。”张澈说。
沈芙蕖依旧摆摆手:“不用,掌柜的不差那点钱。你若喜欢,拿两束也可以。”
正说着,芙蓉盏门口的鹦鹉喊道:“欢迎光临!”
沈芙蕖一抬头,险些没认出周寺正,那个往日里总板着脸、走路带风的周寺正,此刻竟似被抽了脊骨般,连肩膀都垮了下来。
“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吗?”沈芙蕖起身相迎道。
周寺正摆摆手,声音沙哑:“我没事……我坐坐就走。”
他选了最角落的桌子,背对着满堂食客,仿佛不愿被人瞧见。
沈芙蕖亲自斟了盏热茶,推到他面前,仔细一瞧,他面容愈发憔悴。
周寺正低着头,突然开口:“沈娘子,我要走了。我准备递辞呈了,过几日收拾好了便启程回乡。”
沈芙蕖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周寺正算得上是大理寺的老人,更是陆却的心腹,他这样突然辞官,真让沈芙蕖意外。
周寺正摇头,不肯多说,只道:“官场沉浮,本就是常事。沈娘子,你是个聪明人,这汴京城,远不如如表面那般太平。”
沈芙蕖心里已有数:“周大人,您到底视陆大人为什么呢?是同僚、上峰,还是朋友、知己?抑或是某个敬佩的人?”
周寺正愣了愣,他犹豫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也许都对吧。”
“那周大人要辞官的事情,可有事先向陆大人提过呢?”沈芙蕖接着问。
周寺正摇头:“那自然是没有。”
沈芙蕖哑然失笑:“周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有些事,你当真觉得陆大人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也装作糊涂人罢了。他都没提罢官之事,你倒主动提了?”
周寺正嘴皮哆嗦,将这话反复琢磨,这才抬头,眼里已经含了泪水:“沈娘子的意思是,大人并不怪我?!”
第32章
沈芙蕖被周寺正愁眉苦脸的样子给逗笑了,她认真说:“周大人,汴河那些人是你杀的吗?”
周寺正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胡须都跟着一颤一颤:“那自然不是,实不相瞒,我连只鸡都不敢杀。”
“那硇砂可是大人偷运贩卖的?”沈芙蕖继续问。
周寺正答道:“下官一直老实本分,从不做违反我朝律法之事。”
“既然不是你做的,何必急着辞官呢,要我说,陆大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沈芙蕖继续慢悠悠道。
周寺正激动地站起来,胡子也有些颤抖,他又道:“可是……我知道的太多了,那些人又岂会容我。”
沈芙蕖一挑眉:“难道大人把官一辞,那人就肯放过你了?指不定告老还乡的路上,就有劫匪来害呢。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赖在大理寺不走,天大了你们不是还有陆大人顶着吗?大人若觉得我说的在理,应该知道怎么做。若是一时半会没想明白,您那辞呈晚点再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