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晏冷哼一声:“我父皇三宫六院,他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陆却沉默了,这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车厢内静默了一会,赵清晏突然说:“她便是当太子妃也是可以的。”
“她是厨娘。”陆却沉默良久才道。
赵清晏用靴子不耐烦踢了踢折凳,脸上出现嘲讽的笑容:“可她比那些名门贵女,要好多了。陆却,你真的变了好多,你从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殿下,人都总是会变的。”陆却又说。
赵清晏耸耸肩:“也许吧。不过我还是相信,只要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人也可以保持始终如一。”
陆却回道:“可事实总是身不由己。”
“唉!和你说话,真没劲,要是沈娘子在,定能听我说上许多。”赵清晏摆摆手。
沈芙蕖所说,为市坊进行编号,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编号是较为复杂繁琐的,只是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阿虞便带来消息:
府衙前的告示牌贴出新令,汴京一百二十坊须依“天干地支”重编字号,此令一出,满城哗然。
府司录参军率百名厢吏,自皇城宣德门始,分十二路丈量街巷,每人都配发量尺、号牌和鱼鳞图册。
阿虞说:“此番标记是好,可用处却似乎不大,还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和时间。不知道朝廷是如何打算的。”
沈芙蕖道:“你且等等看,编号的好处,你往后就懂了。”
首日的勘误,旧曹门街三户人家便为一口井争论不休。原本这三户共用一井,可谁都说不清挖井到底是哪家出的力最多,平日里就多为这口井发生龃龉。
借着勘误的机会,三户人都想将这口井占为己有,争来争去没个结论,老吏王忠只好批注道:“丙字号特设井副号,记作丙三井,为贾、孙、张三户共有。”
虽然这个结果未得三家满意,可好歹有了个定论,以后再也不会为这井归谁所有而争吵。
类似的,还有许多事情,如那块石碑是谁家的,谁家门前台阶多占了地方,谁家大门不符合礼制等等,都在这勘误定编中一一化解了。
铁匠铺连夜赶制新坊额,统一采用熟铁为底,鎏金阳文的材质,主牌长三尺、宽二尺,写着详细的街坊及编号。
芙蓉盏也得了个主牌,上面写着:草市坊马兰街乙七。而桑家瓦子因跨两坊,匠人误将“己五”“己六”双牌并列,被左右邻舍戏称,一脚踏两坊,看戏半价。
等门牌全部做好,十万户齐换门牌,官宅门牌全是黑底金漆,首行刻“御赐”二字。民户用青石阴刻,钉于门楣,商铺则采用红木悬匾,下挂铁铃。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项工作。草市坊刘屠户便拒绝悬挂“庚十一”牌,他给的理由倒也十分充分:“我祖传刘一刀的招牌,你现在要我换成庚十一,这不是叫我愧对我祖宗嘛!”
张澈好心解释:“这只是门牌,标清你家店铺的位置,又不是招牌!你家肉铺还是叫刘一刀。”
如此,张屠户才愿意接受这门牌。
一个月后,新制初显其效。首先是索唤更便捷了,只要报上编号,外送郎很快就能找到,不出半刻便能即达,节省的大半的时间还可以送别家,赚双倍的跑腿费。
汴京的潜火队按号牌布云梯,救火快了三成,这可挽救了不少老百姓的性命。
因为编号的缘故,一些暗坊私酿无所遁形,酒税也翻了倍。
总之,一套新制下来,老百姓叫好,朝廷也得益,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阿虞这才明白,原来做这些看似无用功的事情,用处也这么大。
“沈姐姐,你看,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编号,住在哪里一看便知,咱们这预定和索唤的生意,是不是可以继续了?”阿虞问道。
沈芙蕖笑着问:“你们现在忙得过来吗?还想着索唤呢?”
阿虞说:“谁跟钱过不去呢!”
“送!”沈芙蕖说:“但不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以阿虞对沈芙蕖的信任程度,沈芙蕖说现在时机不成熟,那一定就是不成熟的,她只需要紧跟沈芙蕖的脚步,就能走得稳稳当当。
沈芙蕖做了一个决定,她准备买马,具体买马做什么,她也没说。
马市设在西郊的河滩上,还未走近,先听得一阵嘶鸣。几十匹骏马拴在木桩上,毛色油亮,蹄铁崭新。
一同来看马的,还有芙蓉盏的几个伙计,阿虞没骑过马,有些害怕,远远站着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