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一身湖蓝色交领襦裙,衣料是汴京时兴的越罗。
若说沈芙蕖是专程来寻他,他定会不悦。可若她不是为他而来,这个念头让他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咦,那不是芙蓉盏的沈娘子,她怎么会来大理寺?哥,她是来找你吗?”陆惠善轻声问道,用审视的眼光打量沈芙蕖。
“只是路过罢。”陆却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陆惠善笑着说:“哥,你和沈娘子熟吗?上次小厮从芙蓉盏买了些鸭货回去,母亲吃了也说好,不如咱们把她请回家当厨娘可好?”
还未等陆却拒绝,陆惠善便自作主张抬高声音唤了声“沈娘子等一下”。
沈芙蕖闻声回头,只见陆惠善笑容可掬地向她招手。她站在原地未动,心想,这路就这么宽,他们总要往这边走,何必非要她折返回去?
沈芙蕖梳了个简单的同心髻,簪一支素银缠丝钗,钗头坠着两颗小巧的珍珠。面上未施脂粉,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眉不画而翠,更显得她眸光清亮。
她是美的,但她似乎没把自己的美貌当回事。
陆惠善的笑便堆在脸上,走上前两步,赶上了沈芙蕖,说明来意后,沈芙蕖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问道:“陆府的掌事厨娘,一个月月钱有多少呢?”
陆惠善答:“普通厨娘一个月七贯钱,掌事厨娘两倍不止,逢年过节还有主子打赏,若是哪门宴会办好了,赏钱更是丰厚。”
“哦,那是挺多的。”沈芙蕖说。
陆惠善眉眼间扬起一丝得意,来陆府当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我赚得比这多得多。况且我生性爱自由,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听别人使唤,所以辜负陆府的美意了。”沈芙蕖斩钉截铁拒绝了。
“可在外抛头露面,总不如在府里当差体面,也省得这般辛苦。”陆惠善说出心中所想。
沈芙蕖笑笑:“自己挣来的饭,吃得最香。我这双手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额外养活四个伙计。这样的日子,我过得骄傲,更不觉辛苦。”
陆却皱眉,沉声道:“惠善,别自作主张。”
陆惠善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展颜笑道:“沈娘子,是我冒昧了。实在是你做的吃食太过美味,这才起了邀你入府的念头。如今想来,你本就是金鳞之质,岂是陆府这小小水池能留得住的?”
沈芙蕖懒着理会,说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沈芙蕖微微欠身行礼时,陆却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臂弯间挽着的食盒上。那小巧的竹编食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竟让他心头无端一轻。
说来也怪,方才还觉得沉闷的官道,此刻连路边的垂柳都显得青翠可人,天边的流云也似有了生气,悠悠荡荡地舒展开来。
待沈芙蕖走远,陆却忽然驻足:“惠善,你先回府吧。我突然想起还有桩案子要核查。”
陆惠善一怔:“那我等着哥哥一道回去?”
“不必。”陆却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你先回,我随后便到。”
今日休沐,大理寺的衙役早已散了大半,一位长脸衙役见陆却去而复返,很是惊讶,说:“陆大人,您回来得正好!方才沈娘子,就是之前操办春宴的那位,给你送了个食盒。”
“在哪里?”陆却道。
“啊,她人刚走,食盒还在我这呢,我还没来得及呈给大人您。”衙役搓着手,磕磕绊绊回道。
陆却接过那个食盒,什么也没说,却大步流星走至值房里,端正放在桌上,郑重打开,羊肉已经不热了。
但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