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更喜欢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
崔旭便是如此。
他面如冠玉,高挑清瘦,所表现出来的学识过人,待温渺温和有礼、体贴小心。
最重要的是崔旭能够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温渺身侧,而非如乾元帝一般,只能藏在无人的角落中,如黑暗里的蛇鼠一般暗中窥视。
他是见不得光的。
那段时间梦中的一切对乾元帝来说,既如蜜糖又似砒霜,他沉溺于有关于温渺的全部,却又憎恶、嫉妒出现在她身侧的男人。
他发疯了的想要将崔旭取而代之,却又因梦境阻隔而无能为力。
幸而去岁,梦中神女落入了这人世间,暂时失忆,倒是叫他终于替了崔旭所占据的位置。
至于大楚“崔旭”那早亡的身份,其中有十分之八九,都是乾元帝故意为之——他阴暗而恶毒,想要那个男人消失很久了。
在有关于温渺的事情上,乾元帝根本大方不起来,他恨不得所有靠近过温渺的男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最好只剩下他一个。
只是……
乾元帝很清楚,温渺的失忆只是暂时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她会想起过往的一切,会记起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也会想起那个差一点就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多么像是砍头前的等待。
此刻,乾元帝埋在温渺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拢着她的手略紧几分,却不叫人难受,也不曾多问别的什么,只用下巴抵着温渺的发顶蹭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开口:
“……渺渺,晚安。”
……
深秋寒凉,日子日渐向后推移,御花园内的树丛染着了橘红,夏末还盛开的花也早已经凋零,显得此处萧疏一片,甚至已经染上了几分属于寒冬的苗头。
不过近日温渺忽然发现,随着天气逐渐变冷,乾元帝周身似乎也隐隐浮现出某种古怪的焦灼,那份粘人劲愈发明显强烈——
白日除却早朝的时间,乾元帝几乎时时刻刻都与温渺待在一起;若温渺有超过一个时辰不在乾元帝的视线里,他必然会急匆匆地找过来。
最初一两次时,温渺见对方行色匆匆、眉眼微凝地走来,以为是皇帝找自己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会起身迎上去,主动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当乾元帝绷着脸走到她面前,抬起双臂将其搂住,如同大狗一般蹭了蹭后,原先浮于帝王周身的焦虑瞬间消失,就好似抱到了自己的安抚物一般。
于是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
直至现在,温渺已经习惯了,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地坐在原位,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画册,任由乾元帝将她抱在怀里,嗅嗅、蹭蹭、亲亲。
而到了夜里,乾元帝拥着她的力道会更重,好似贪婪到如何都无法满足,便是沉沉坠入梦境中时,那双有力的手臂也舍不得撒开半分,想要将自己怀中的妻子揉入骨血,永不分离。
体能的差距再这种情景□□现得淋漓尽致。
温渺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叶扁舟,而皇帝所给予她的爱意和痴缠,宛若波涛汹涌的大海。
热烈磅礴,且永无消停之日,到了几近索求无度的境地。
她想于床笫之间询问乾元帝到底怎么了,可当一切云歇雨收后,温渺只会陷入一片困倦的热潮,被乾元帝紧紧抱着,在那双她有些看不懂情绪的眼眸注视下沉沉睡去。
只是模糊睡去的间隙里,温渺偶尔会在梦中感觉有谁静坐在自己的身侧——
就那么在夜里无声无息地注视她,甚至是俯身一下一下亲吻她的眉眼、指尖,不停地低声祈求她,求她不要丢掉自己……
那是一种可怜又病态的感觉。
而散发出这些气息的人,只有近来愈发焦虑的乾元帝。
温渺想,她或许应该抽出时间,与乾元帝谈一谈?至少她实在不能理解,她都已经嫁给他,成了他的妻子、皇后,每天睡在他的枕边,所以他还有什么不安的?
只是还不等温渺找到机会,另一件事打破了她原有的打算和意图——
十月末,按大楚旧历习俗,皇室之人将于凌云寺礼佛、抄经、吃斋,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最初此活动仅诞生于天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礼佛之行也逐渐蔓延到了臣子、世家之中,因此他们出京的队伍将跟于銮驾之后,浩浩荡荡连绵数里。
以往惯例,十月末的这场皇家礼佛参拜将由皇后打理安排,不过温渺身侧有罗氏和其他几个嬷嬷在,并不用多费心思,便是没有她们,还有提前准备好一切的乾元帝。
礼佛的地点凌云寺位于京郊的会灵山上,皇家车架出京的那日虽是寒凉,但日头极高,天蓝云舒。
近卫军统领张继带领手下,护卫于队伍左右,前前后后光属于皇家的马车就有十几辆,除了同乘一车的帝后之外,此行还有荣太妃,以及两位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的恭亲王和睿亲王。
而此时凌云寺中,剃度出家的裕亲王姬晟则站于会灵山中的一处凉亭内,隔着层层叠叠的树丛,正好能远远望见扬起一片烟尘的京中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