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温渺不喜欢。
也怕温渺不想要。
但在沉默的片刻间隙里,垂眸注视着温渺的乾元帝却见对方缓缓抬头,对上了自己的眼睛,有些犹豫地轻咬下唇,不太确定地轻声问:
“如、如果我想,要怎么做?”
这话的声音不重,却清晰落在了众人耳中。
睿亲王妃怔愣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慌慌忙忙俯跪着磕头:“娘、娘娘,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她不敢赌,以乾元帝待新后的宠爱,若是真的想要治她的罪,怕是要蜕一层皮的。
不止是是睿亲王妃,那些听她的命令、狐假虎威的仆从也一个个开始磕头求饶。
乾元帝只觉聒噪,影响他听皇后轻飘飘的呼吸声,稍稍抬手,后方的侍从上前,便堵住了所有哭喊求饶之人的嘴巴。
山林中的空间骤然安静起来,只剩下秋风簌簌而动,吹拂着会灵山中的松柏。
乾元帝很有耐心地引导着询问:“皇后想要让这件事情达成什么样的程度?”
温渺想了想,借用了皇帝先前说的话:“让她……罪有应得。”
睿亲王妃与陈晚秋之间的因果温渺不便多插手,在这件事情外,她更无法忍受的是赵氏一句话,就能以权力压人,将好端端一个县令之女扭曲为贱籍,莫名其妙得了受人磋磨的身份。
按照大楚律令来说,强逼清白之人沦为贱籍是绞刑,但睿亲王妃眼下的行迹尚还差一份“卖身契”,只是瞧对方张口闭口那熟练的样子,温渺猜测这种行为……或许并非仅有陈晚秋这一次。
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或许还有很多个像“陈晚秋”这样的可怜人存在。
温渺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皇后这样本身就具有特殊性的身份。
乾元帝笑了一下,“朕明白了。”
他抬手挥了挥,侍从便将跪在地上的几人尽数拉走,温渺还有些疑惑,却被乾元帝重新牵起手,转身往凌云寺的方向走。
温渺忍不住问:“他们……”
“先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至于怎么处理——”
乾元帝语调微微拉长,手臂环至温渺身后,将人牢牢带到自己的怀里,“朕来教皇后如何做。”
皇室历来有礼佛的习惯,凌云寺内早就提前给这群贵人们准备好了厢房,宫人进进出出整理着屋内的一切,乾元帝则引着温渺坐于另一侧的屏风后,一边给握着人的手给捂暖,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
“渺渺,若是想治睿亲王妃的罪,大抵是有两种方式。”
“以身份压之,此乃其一。”
“以证据惩之,此乃其二。”
“前者方便,省时省力;至于后者……则需费些时间。”
乾元帝将温渺肩头的披风取下,又倒了温热的茶水递过去,微微俯身,望向那一双总是柔软的星眸深处。
皇帝:“若是皇后,想要选哪一种?”
温渺眨眼,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茶水,不答反问:“陛下是明知故问?”
乾元帝笑了一下,只道了一句“朕知道了”。
他又问:“若朕教会了皇后,可有奖赏?”
明明还没做什么,可在这种氛围下,温渺却觉得耳廓、面颊上已经染了轻微的热度,她有些慢吞吞地放下杯子,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出很多的皇帝,轻声问:
“陛下,可以低下点吗?”
“当然——”
乾元帝没有俯身,而是干脆半蹲,任由龙纹袍脚落于地上,丁点儿不在乎那所谓帝王之威。
倒是温渺早已经习惯了乾元帝从仰望自己的模样——很多时候里,对方都是如此。
会蹲下为她整理裙角,会半跪为她穿鞋履,也会躺于光线昏沉的榻上,扶着她的腰自下向上轻轻蹭动那过于高挺的鼻梁……
温渺为自己的联想而感到不自然,但又思及帝王口中的“奖赏”,稍稍压下心绪,捧着乾元帝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略微低头,主动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心。
她鲜少主动,便也显得格外珍稀难得。
乾元帝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眸微眯,似是在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