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后头的祝轻侯对此无知无觉,快步追了上来,“你走这么快干嘛?”他一手提着灯,一手笼着大氅,抱了个手忙脚乱。
李禛转过头,支着手杖,立在长阶上,殿前高悬的琉璃宫灯投下淡淡烛影,光影溶溶,披在蒙眼青年身上。
高峻巍然,冰姿雪貌。
祝轻侯在几步之外的长阶下望着他,有一瞬间的出神——
多年前的祝府夜宴上,销金烁银,楼台亭榭,及冠不久的少年皇子一身简袍,立在如露如电的光影中。
眉眼尚存青涩,眼眸淡淡笑意,低眉望着眼前的酒樽。
“小玉,我从未饮过酒。”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喝一口试试嘛。”
啪嗒一声。
檐下露水落在地面,溅起水花。
祝轻侯如梦初醒,攥着衣摆,笼着大氅,提灯走上长阶,靠近李禛,“……献璞,”他催促道:“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去呀。”
崔伯睨了祝轻侯一眼,殿下站在原地,定然是还有话要吩咐他。
总不可能是在等祝轻侯吧?
“嗯,”李禛转身朝殿内走去。
崔伯:“……”
祝轻侯一面跟着李禛走进殿内,一面絮絮叨叨:“我方才和你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三朝互市,于情于理都是好事……”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身影骤然停下,祝轻侯险些撞了上去,手里的灯一晃,烛火噗嗤熄了,四面顿时陷入黑暗。
“……献璞?”
大殿周遭漆黑一片,桌椅陈设都笼在朦胧黑暗中,只剩个起伏的轮廓。
数道轮廓远远近近地重叠,宛如一道道未知的黑影。
祝轻侯眨了眨眼,有些不习惯黑暗,举起提灯,鼓着腮帮子,试图吹亮烛火。
正吹着呢,却听面前传来一道冰凉如玉的声音:“回去。”
李禛叫他回去。
祝轻侯忙在吹灯,不搭理他。
这里是李禛的殿室,床榻也是属于李禛的,再往内走,隐在深处的内殿才是属于祝轻侯的。
但那又如何,他爱在哪睡在哪睡。
四面寂静了刹那。
对方似乎拿他无可奈何。
祝轻侯没在意,刚把提灯中心的火芯子吹亮一点,背对着他的李禛再度开口,语调比方才还要冰凉冷淡:“……带他回去。”
带谁回去?
祝轻侯放下灯,疑惑地张望,一错眼的功夫,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位黑衣暗卫,不由分说,小心翼翼地掣肘着他,就要将他带离殿内。
刚燃起一点火苗的提灯蓦然落在地上。
祝轻侯被人拖走,挣扎着,追问李禛:“献璞?献璞!你又闹什么?”
黑暗中,李禛依旧背对着他,不曾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