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有些盼着苏嬷嬷看见她。
而她失望了。
从西山围场回来,日子照常,张太太待她一如从前,众人也只当她往庄子上收租去了。
又过一旬,周庭风奉命往西北公干,须一月方回。
日子更是寡淡下来。蕙卿无事可做,每日除了看些话本子,就是帮周庭风抄书信。四年的时间,他愈发信任她,交予她誊写的信函密札,也终于触到了他紧要事务的边缘。
这时入了腊月,临近年关,张太太又忙起来,只得派丫鬟来请蕙卿帮着理事。
蕙卿扶着茹儿的手,娉娉婷婷到了张太太的院里。
刚立定在堂前,院门、屋门竟一扇一扇从外阖上了。天光骤暗,十来个脸生的壮实仆妇冷着脸围拢过来,蕙卿与茹儿不知所措地立在中央。
高堂之上,端坐着的,是张太太的母亲,老封君沈氏。沈老夫人的两侧,各占着张太太和她的嫂子庄氏。
沈老夫人慢慢睁眼:“你就是长房那个陈少奶奶啊?”
蕙卿还愣着,腿肚子已被人踢了一脚,摔跪在地上。
张太太饮泪道:“陈蕙卿,我待你不薄!”
庄夫人:“同她磨什么牙,作速把事情办了,免得妹夫回来横生枝节。”
蕙卿心下已猜着八九分。转过脸,茹儿已被苏嬷嬷等人按在地上,如砧板上的鱼。她抬起头,满屋子的仆妇,许多生面孔,皆是横眉立目、凶神恶煞,应是张家带来给张太太撑腰的。
不待她细想,沈老夫人已喝道:“带上来!”
立时,两个中年女人被押上来。
是王嬷嬷和钱嬷嬷。
她二人嘴角是血。
沈老夫人道:“你们两个,我记得是太太一手提拔起来的,受了我张家多少好处,”她脸色一沉,掌心重重拍在扶手,“没想到是背主的贱奴!”
王钱二人立时扑通跪下。
王嬷嬷老泪纵横:“老封君,奴婢实在没法子,这都是二爷的吩咐,奴婢也不敢违逆……”
钱嬷嬷哀告:“我们俩的儿子都在二爷跟前当差,若非如此,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太太……”
庄夫人道:“你们且说,是什么时候的事?这贱人如何勾搭的二爷,如何瞒着太太。把你们知道的桩桩件件,都分说明白!”
王嬷嬷嘴唇磨动,正要开口,却听蕙卿微微发颤的声音:“她们不过是听差办事的,哪里知道得周全?”她昂起头,瞳孔却抖着,“我自己的事,跟茹儿无关。我与二爷的事,早在她来周府之前。要我说出来,先把她放了罢。”
沈老夫人冷笑:“小姑娘,你倒反应快!放了她,好去通风报信,是罢?”她一声怒斥,“来人!把茹儿这贱奴押到隔壁锁起来!王、钱二人也押下去!”
一时间,屋里少了一半人,只剩下她们几人,和最得力的心腹嬷嬷。
蕙卿尽力压住害怕,将她与周庭风的事简单说了,方道:“二爷曾许诺……可算得是兼祧。”
话音未落,张太太已霍然起身,手指着蕙卿,浑身发抖:“兼祧!呸!你还有脸提这两个字!疯子!跟李春佩一样的疯子!”两行泪滚滚而下。
“我跟她不一样!”蕙卿急急接住话,“我知道太太是二房主母——”
庄夫人厉声对蕙卿道:“你还敢提‘主母’二字!既知她是主母,还敢做出这等没廉耻、乱人伦的丑事!你可是长房的媳妇,是侄媳妇!”
沈老夫人抬手止住庄夫人,一双老目盯着蕙卿:“你既认了,我也懒怠与你废话。两条路:一,你即刻自尽,全了你自己的名节,也保全周家的脸面,对外只说暴病而亡。二,我们送你一程,让你‘病’得更快些,只是你要痛苦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