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赵老爷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终是长叹一声,侧身让出了门口的路。
“道长,请。”
林婆领着李长卿穿过回廊,挑帘入了一间厢房。
甫一进屋,一股霉腐味道便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正中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赫然供着猪、羊、牛三牲的头颅。
三牲之前,三炷高香静静燃着,青烟袅袅升腾,缭绕着后墙挂着的那幅丹青。
画中一位老者立于苍松月下,左手持姻缘簿,右手执龙头杖,腰间系着一团红线。
正是那专司人间配偶的月老。
李长卿目光扫过堂里,只见稀稀拉拉坐着几个面色蜡黄、身形瘦削的后生,他们每人面前都倒扣着一片黑瓦,神情紧张,仿佛那瓦片底下压着的是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一般。
“这些和你一样,都是来求婚的。”林婆迈着八字步路过,浑不在意地指了指那几人,随口介绍道。
“哦~”李长卿挑了挑眉,打趣道:“看来竞争不小哇!”
“哎!都是为了钱……”
林婆叹了口气,也没多做解释,径直领着李长卿来到角落一张朱红色的案桌前。
她撩起衣袖,在那案上铺开一张黄纸,手指捏起一支饱蘸朱砂的狼毫笔,笔尖悬而不落,抬头问道:
“道长,八字几何?”
“这……”李长卿面露难色,似乎难言之隐。
“罢了,干这行的都这样。”林婆也是通透人,笔尖一转,“不方便的话就说名字吧,卿是哪个卿?”
“长长久久的长,白衣卿相的卿。”
林婆不再多言,手腕翻飞,笔走龙蛇,顷刻间便在那黄纸上写下了“李长卿”三个赤红大字,字迹竟是透着股力透纸背的狠劲。
“还请道长给我一根头发。”
李长卿也不含糊,随手拔了一根发丝递了过去。
只见林婆接过发丝,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如蝶,利落地将那写了名字的黄纸一卷,把头发裹在芯子里,随后手指灵活地几下折叠,那黄纸便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符。
最后,她从袖中抽出一根细红绳,在符上一缠一系,打了个死结。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婆婆真是好功夫!”李长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由衷赞道。
“吃饭的家伙,熟能生巧罢了。”林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金牙。
说罢,她从旁边摸出一片完好的黑瓦,先将那枚写有李长卿名字和头发的三角符平置于青砖地上,随后将那黑瓦“扣”的一声盖在符上,最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备好的三角符,稳稳压在瓦片顶端。
“这是?”李长卿指着这如同叠罗汉般的布置,颇为好奇。
“这叫‘压八字’。”
林婆拍了拍手,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上面压着的,是赵家丫头的符;底下盖着的,是你的符。只要今晚子时之前,这中间的瓦片不碎,就说明你承得住丫头的气。”
“如果碎了呢?”李长卿更加好奇。
“碎了?”
林婆轻笑一声,眼神往旁边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后生身上一扫,“碎了便是无缘。那丫头阴气太重,瓦片一碎,八字硬的回去大病一场;八字虚的,当场就得见阎王爷。”
李长卿顺着她的目光朝墙角阴影处望去,只见那里赫然堆着一大堆碎裂的瓦片,断口在阴暗中泛着冷光,也不知死了多少贪心鬼!
“明白。”李长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却无半点惧色,“那贫道要守在这吗?”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