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时间的雕刻,谢珩长时间维持在一种姿势,等他想坐回原来的位置,却腰肢僵硬,一个不稳,狠狠摔到了地上。
掌心被手里紧攥着的钝刀狠狠划伤,又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谢珩难堪地皱了下眉,变回瘸了的腿,慢慢爬起来。
秦意围观全程,感觉自己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动。
他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声音却在微微的发抖:“……谢珩?”
砰的一声。
谢珩浑身的血液凝固倒流,几乎本能地把雕塑推倒,又把刻刀藏在了身后。
“你……”所有的痛楚都被压抑在喉咙里,谢珩的声音很不对,又低又冷,像在迫切地赶人走,“你为什么回来了。”
好不容易才雕刻好的作品毁于一旦,显得谢珩似乎多么厌恶面前的这个人,甚至如果秦意没有看清谢珩之前是在做什么,他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可是秦意看清了。
他不仅看清了谢珩在做什么,更看清了那张雕塑的脸——
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因为谢珩的遮掩,认错的几率小得可怜。
秦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也不知道亲手砸碎自己的作品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谢珩是切实在心慌意乱的。
不仅心慌意乱,身上还添了许多新的淤青和伤痕,总像添不完的。
秦意的笑意便淡了许多,他弯下腰,什么也没有问,开始一点一点捡起旁边这堆碎石。
谢珩却在几秒过后就来阻拦他,他抓住他的手腕,面上的神情不变,只是低声说:“……不用捡,不重要。”
秦意只能把这堆烂石头放下来,把更重要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牵着谢珩的手,看着掌心这没有丝毫愈合迹象的豁大伤口,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去轻轻触碰的。
但轻轻一碰,很快就收了回来。
他没有抬起头看谢珩,只是盯着这个伤口,如同平静叙述什么一般为他分析着利害:“手受了伤,说不定你就再也握不起雕刻刀了。”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谢珩沉默地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握不住了。”
秦意瞳孔微颤。
他轻吸一口气,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丝巾,包扎住刺眼的伤口,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握得住。”
他说,“……等你的旧伤好了,就能握住。”
谢珩没有点头也没出声否认,只是周身环绕着男人安稳的气息,再看着自己手上多出一个用昂贵丝巾扎成的漂亮蝴蝶结,他感觉自己快站不稳了。
他的鱼尾,又快长出来了。
他尽可能不动声色靠近着男人,像那个晚上一样嗅闻了一下,却并没有闻到他最喜欢的味道。
秦意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就像是去过了医院一样。
不仅如此,还……
谢珩蹙起眉头,刚刚缓解的疼痛又变得剧烈起来。
潮汛期人鱼的嗅觉最是敏感,所以哪怕夹杂在浓烈的消毒水味当中,谢珩也还是闻到了。
他闻到了秦意身上那一丝甜腻的香气,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强行按捺下胸腔当中激荡到发疼的情绪,可一出声,发哑的嗓音就暴露了他的心情:“你亲过谢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