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忧社稷,杨修荀彧推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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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朝霞铺满天空,沉沉地压下来,仿佛要把世间的一切都压进血色之中。
曹植缓缓走上正堂,他的双腿似受了重刑般肿胀疼痛,每迈出一步,都是十分艰难。
曹操端坐在屏风下的木榻上,凝视着愈来愈近的儿子。
曹植走到木榻前,跪下行礼:“孩儿见过司空大人。”
“罢了!”曹操只淡淡说了一声。
曹植欲站起来,不料身子一晃,差点扑倒在地上。
屏风旁侍立的众堂吏见此情景,忙抢步上前,要将曹植扶起。
“让他自己起来!”曹操猛地大喝道。
众堂吏吓了一跳,只得退下,看着曹植接连挣扎了好几下,才站起身来。
“听说植儿在外面走了整整一夜,是吧?”曹操问道。
“孩儿心中无法安宁,便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天亮。”曹植答道。
“好。”曹操赞道,“如此看来,你虽然太过固执,却也有些坚毅之力,不愧是我的儿子。”
“孩儿等了整整一夜,是为了能够见到司空大人……”
“且慢!”曹操打断儿子的话头,向周围扫视了一眼。
众堂吏见状,立刻退了下去。
“你如此急着见我,究竟是为了何事?”曹操明知故问,心道,看他这副倔样,我今日只怕要多费些口舌了。
“司空大人……”
“你错了——从今以后,应该叫我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
“对!朝廷的旨意今日便会传示天下:废三公之职,设丞相之位!”
“啊……孩儿恭贺丞相大人!”曹植说着,就要跪下去行以大礼。
“罢了,罢了!”曹操摆了一下手道,“你我父子之间,还论这些俗礼干什么?你且站着,有话快讲。过一会儿,我便要召见文若和夏侯将军,布置南征之事。”
“孩儿等待整整一夜,只是为了恳求司空……啊,是恳求丞相大人,孩儿恳求丞相大人以仁德为念,赦免了孔文举的一双儿女。”
“孔融乃是大逆之臣,论国法当夷三族。如今只斩其子女,已是法外施恩了。”
“孩儿不信孔文举是大逆之臣,恐……恐有奸徒在其中挑拨,还请丞相大人明察。”
“你凭什么认定孔融不是大逆之臣?”
“孩儿凭的是丞相大人的教导。”
“我的教导?”曹操愕然望着儿子,眼中全是疑惑之意。
“孩儿六七岁时,与兄长争夺玩物,哭闹不休,丞相大人便教导孩儿,说有一个名叫孔融的贤者四岁时就已知晓礼仪,一次与几位兄长吃梨时,不争不抢,专挑最小的梨子吃。旁人问那孔融,为何不挑大梨?孔融答道,我年纪小,当然该吃小梨。丞相大人因此让孩儿学那孔融,处处谦让,礼敬兄长,长大了做一个贤者,成为曹家的荣耀。丞相大人的教导,孩儿一直记在心里,并不敢忘。”
“这个……孔融在年幼之时,的确知晓礼仪,有贤者之风。”
“孔融似孩儿这般年岁时,为掩藏遭人迫害的兄长之友张俭,被官府押进了死囚牢中。孔融只需说出张俭是兄长之友,便可脱身。但孔融为了保护兄长,却承担了一切罪名。当初丞相大人对孩儿说起这件事时,盛赞孔融仁孝侠义,是个敢作敢当的血性君子。”
“我的确对你这样称赞过孔融。”
“孩儿不明白,孔文举如此仁孝侠义,怎么成了大逆之臣?”
曹操默然不语,两眼定定地望着儿子。
曹植只觉一种无形的力量似山一样压向了他,使他几欲无法站立,差点跪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