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想做天子的藩王与想做总兵的天子
石彪、银珠、张茂从霸州逃出来后,左思右想,不知该往何处去。他们记起当年李孜龙说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在南昌,便一路投奔而来。
这李孜然与李孜龙情义深厚,当年听闻胞兄被杀,就愤恨起明廷来。李孜然给宁王朱宸濠相面,说他可贵为天子,实际上是想借朱宸濠之手来反抗明廷。弟弟李孜省被弘治皇帝杀掉后,李孜然更加恼恨,反意愈加浓烈。
石彪等人见到李孜然后,叙述了当年与李孜龙的情谊,说在郧阳时与李孜龙亲如一家。接着,他们又叙说李孜龙遇难之情,李孜然听了不由得大哭。但为了“大业”安全,石彪等人绝口没提当年与李孜龙的秘密约定。
李孜然抹了抹眼泪,对石彪说道:“贫道深得宁王器重,他经常找贫道测算运程,贫道可推荐张茂到他手下当差。”
石彪等人听了很高兴,便在南昌城中住下。这李孜然说话算数,随后将张茂举荐到宁王府中干了个侍卫。
朝廷将宁王府的护卫再次革除后,朱宸濠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派人时刻刺探朝廷的动向,希望朝廷发生变故,他好乘机起事。朱宸濠还威逼利诱江西一些官吏,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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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巡抚是南直隶苏州府人王哲,他的处世方式是“说好话,行好事,为好人”,并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好斋”。王哲虽然处处为好人,但也依律把贪污的南昌府推官刘吉革职了。
刘吉是举人出身,擅长游说,跑到北京都察院告王哲的状。
林俊此时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听完刘吉冠冕堂皇的言辞,未加分辨,便认为王哲的处分不对,于是写信给王哲要求重新起用刘吉。
可王哲哪会听林俊的?林俊便认为王哲是故意跟他为难,非常生气,说王哲“怕老虎”却冤士人。这“老虎”,无疑指的是朱宸濠。林俊又向朝廷上疏,检举王哲。
王哲对此毫不介意,向朝廷上疏说林俊是成化年间的名臣,处事一向谨慎,这次是一时疏忽,没有了解清楚情况才出了纰漏。王哲又向林俊说明了理由,之所以革刘吉的职,是因为他是个贪官。
林俊见信后很是感动,与王哲恢复了友谊。
骄横奢侈的朱宸濠想与王哲结儿女亲家,王哲知晓他有谋反的企图,就婉言谢绝了。谁料过了一段时间,朱宸濠设宴招待江西一众官员,席间送给王哲的猪瓜上涂了毒药。王哲吃后,毒症发作,满口胡言,烦躁不安,甚至要投井自杀。幸亏左右之人死命拉住,才没有发生悲剧。朝廷念他忠心耿耿,准许他还家养病。但未过多久,王哲就在家去世了。
大学士费宏推举南直隶泾县人董杰接替王哲,正德皇帝准奏,于是董杰成了江西巡抚。董杰到任后,昼夜辛劳,兢兢业业。
朱宸濠又想拉拢董杰,均被董杰婉拒,并以忠义讽劝:“古今重道义,所重非生死。”还作一诗道——
故人识我面,未曾熟我心。
我心欲铁石,结发养至今。
间关出百死,留得此残生。
愿言到盖棺,岂肯中途倾。
朱宸濠见诗,知董杰不可夺志,便再次起了毒害之心。
腊月的一天,董杰从宁王府中饮酒归家,就觉身体不适,便对家人说道:“我今日饮了宁王府中的酒,头晕腹胀,难道酒中有毒吗?”第二天凌晨,董杰便去世了。
董杰尸身遍体皆赤,家人知为中毒,因朱宸濠势大,不敢有丝毫声张。董杰政廉而家贫,以致不能发丧。巡抚衙门的人打开他随身的箱子,里面白银不足一两,众人皆为之嗟叹。
从此以后,凡在江西做官的人都惶恐不安,以离开江西为幸事。
董杰之后,四川温江人任汉继任江西巡抚。任汉谨慎,不去顶撞朱宸濠,朱宸濠难免有点洋洋得意。
朱宸濠听闻小李梦阳反应灵活、文笔不错,便重金将其请来以为谋士。
这天是六月十三日,朱宸濠的生日,南昌城中的大明朝官员都来祝寿。
“殿下心性聪慧、精通历史、礼贤下士,请受小臣一拜。”一位青年官吏当即在朱宸濠面前跪下叩头。这位青年官吏名叫江万实,是江西巡按御史。
李梦阳看不惯江万实低三下四、百般阿谀,当即指责他道:“巡按御史是朝廷的巡按御史,并非藩王的巡按御史,你为何这样巴结宁王呢?”
江万实虽然官秩不高,但自尊心极强,心中不由得大怒,只因为是朱宸濠生日,强压怒火。
宴会结束后,李梦阳通知江西举人、秀才们不要理会江万实,如果非得去,只作揖而不跪拜。江万实听了,怒上加怒,当即上疏攻讦李梦阳,说他不循已有学制,鼓动学子为非作歹。
江西南昌有宁王府,饶州有淮王府。这淮王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后人。淮王府的卫士与几名学子相争,李梦阳认为这些卫士有辱斯文,便令手下人鞭打他们。淮王朱祐棨知道后大怒,向朝廷上奏此事,朝廷便令巡按御史江万实调查。
李梦阳担心江万实公报私仇,便先发制人,上疏攻击江万实忘记自己是朝廷命官,刻意奉迎藩王。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金还在江西,正德皇帝下旨让陈金调查核对这些事情。于是,陈金会同江西布政使郑岳一起调查。
李梦阳心生一计,伪造了江万实向正德皇帝揭发陈金的奏章,打算挑起陈金与江万实的矛盾。他又面见郑岳的亲信、江西参政吴廷举,说郑岳的儿子郑云接受了华林山乱民的贿赂,想以此来要挟郑岳。没想到郑岳根本不吃这一套,弄得李梦阳异常狼狈。
朱宸濠仰慕李梦阳的文才,又不喜欢郑岳,因此帮助李梦阳揭发了郑岳的罪行,并将郑云囚禁。这下不得了了,李梦阳树起了一批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