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当然准奏。所授任二人皆为宗楚客亲信,宗楚客又在文书中动了手脚,让郭元振大权旁落,西域之事从此由此二人把持,他们秉承宗纪二人所授方略,着力进攻娑葛。西域顿时狼烟四起,唐朝西疆又复大乱。
群臣奏事完毕,李显说道:“朕这里命人绘了一幅画,今请众爱卿一同观瞻。”说罢,数名太监抬出一幅巨画。
群臣见此画如此巨大,观之色彩斑斓,遂移步趋前细观。只见此画以蓝天为背景,一名贵妇人身着五彩帏衣,头顶十二树花钿,观其容貌依稀是韦皇后模样。画中的韦皇后身边无一人,仅有五彩祥云环绕在其身侧。画幅的右上角写有一行字,数人凑近一看,只见那里写有“翊圣皇后五彩祥云图”的字样,那么画中人物定是韦皇后无疑。
李显眼见群臣神色大多茫然,心中有些得意,说道:“此画中人物为皇后,众位爱卿想知道此画的由来吗?”
群臣自然轰然响应。
李显说道:“元日辰时,数名宫女入侧殿皇后衣箱中取衣,忽然受惊,她们有的人当场跌倒,有的人惊悸逃走,此后满殿之人前去察看究竟,众人也呆了,原来皇后衣箱那里有奇异之事出现。”
宗楚客急问:“陛下,有何奇异之事?”
李显很满意宗楚客识趣,笑道:“呵呵,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原来皇后衣箱周围,竟然涌起了五色云彩。你们所观画样,即是朕命画工张萱依样而绘,唉,可惜阎立本已逝,张萱的画技毕竟差了一些。”
阎立本系太宗时代画师,至高宗时代官至中书令,此时已逝去多年。至于张萱,此时年仅二十,任画馆画工,其笔法毕竟稚嫩。
宗楚客与纪处讷闻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跪伏在地,叩首道:“陛下,此为天大的祥瑞,臣等恭贺皇上,恭颂皇后。”
群臣见状,觉得自己的逢迎功夫毕竟比宗纪二人差了一截,心中自愧不如,于是纷纷俯地叩首。他们纷纷山呼万岁,殿内一时众声鼎沸,热闹非凡。
李显心中很高兴,说道:“天降祥瑞,当佐朕等福祉。众位爱卿,都平身吧,朕想好了,可将此画悬于宫城门前,以利天下百姓观瞻。”
宗纪二人又叩首道:“陛下圣明。”
宗楚客又奏道:“陛下,自永徽年间之后,俚歌忽然有‘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之唱词,臣此前并未留意,也是元日那天忽有感触,遂命人收集此歌。共收集十篇,名为《桑韦歌》,今日陛下示此祥瑞,臣以为实为天意,谨上此歌请陛下御览。”宗楚客说罢,从袖中取出疏折,内官上前取过转呈李显。
李显看了一眼,不明其意,问道:“此歌如何与此祥瑞有关呢?”
宗楚客道:“陛下,昔神尧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人皆唱《桃李子》;太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人皆歌《秦王破阵乐》;高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人皆唱《唐唐》;则天皇后未受命时,天下人皆歌《武媚娘》;翊圣皇后未受命时,天下人皆唱《桑韦歌》,如今皇后衣箱又现五色云,显示翊圣皇后宜为国母,主蚕桑之事。陛下,臣请将此《桑韦歌》编入乐府,待翊圣皇后祭祀及亲蚕时奏之。”
纪处讷也奏道:“陛下,周唐一统,符命同归。当初高宗皇帝封陛下为周王,则天皇后时,唐同泰献洛水图,今日祥瑞纷至,正为一统。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不知也。’陛下继则天皇后大统,子孙当百代王天下。”
韦安石眼见这二人如此表演,心想他们生拉硬扯,将不着边际之事拢在一起,独独蒙骗了这个糊涂的皇帝。他知道,以宗纪二人的才具,骤然之间想不出如此的媚词,其定然周密准备多时,今日方才有机会抛出。其实宗楚客的言语里有极大的破绽,他颂扬李渊、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未成皇帝之前,天下有俚歌流行,那么如今有利于韦皇后的俚歌颂出,摆明了韦皇后今后也会成为皇帝,这是明显的大逆不道之言!此后的纪处讷百般遮掩,又如何遮掩得了无破绽?皇帝为何就听不出来呢?
李显听了两个人的奏言,愈发欢喜,说道:“两位爱卿所言甚是,朕心甚慰。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连降祥瑞,启示于朕。嗯,你们说得好,朕要重赏。来人,赐宗爱卿、纪爱卿每人黄金十斤、潞绸五百段。”
宗纪二人急忙叩首谢赏。
李显说道:“两位爱卿平身吧。此祥瑞为大喜,朕也不能独赏你们。这样吧,可嘱吏部为百官之母、妻加封号,另大赦天下,赐酺三日。”
李显的这一番话,含金量颇重,又使国库之财下落不少。
数日过后,李显又发诏书,授任崔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虽为中书侍郎,今后可以以宰相身份参与政事;授任窦怀贞为谏议大夫,其原为从三品,现在成了正三品,也算官升一级。这两人升职有一个共同特点,即是因为女人。窦怀贞自不必说,刚娶了皇后奶妈。而崔湜,却是缘于与上官婉儿的关系。
崔湜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貌美神澈,早年进士及第,从张氏兄弟编撰《三教珠英》,以诗文著天下。此人还有一个好处,即善于左右逢源,有奶便是娘,因而仕途顺利。他先奉张氏兄弟,再出卖张柬之等人取媚武三思与韦皇后,短短数年,已从一个七品的考左补阙擢升为中书侍郎,成为一个三品大员。上官婉儿难耐宫闱寂寞,早已与崔湜有了私情。那崔湜除把婉儿侍候得妥帖外,还常借婉儿之力行为人求官之事。
那日,两人又缱绻良久。婉儿眼光忽然扫过几案上的那道敕书,笑道:“你所求数人已然授任,这下子你的囊中又丰厚不少。”
崔湜道:“我们什么时候又分彼此了?婉儿,我们待积攒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办一件事儿。”
“有什么事儿可办?哼,你有妻儿府第,亦有田亩俸禄,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孤身一人,要钱有什么用?”婉儿说到这里忽然勾起心事,自己一生虽地位甚高,然无如意郎君,膝下更无儿女,到头来终归孑然一身。崔湜虽然能给自己带来片刻欢乐,毕竟是别人的夫君。女人心性最为脆弱,往往希望有所依托,以婉儿如此奇特女人,亦不能免俗。
崔湜明白婉儿的心事,遂转移其他话题,笑道:“婉儿,像别人求官这等小事,还要转呈你来办理,此事太过繁复。我这几日想了,不如想一个省事的法子。”
“如何才能省事?”
“只要不劳婉儿动手,我来亲自操作最为省事。我现为中书侍郎,假若能进身宰相职,则办事最为方便。”
婉儿嫣然一笑,说道:“你的胃口越来越大呀,晋升宰相职?此为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你说得如此轻巧,以为我能手到擒来呀?”
“只要婉儿认真去办,定能成功。”
婉儿心中盘算,以崔湜的能力,做宰相至少比宗楚客、纪处讷要强许多,届时只要韦皇后不反对,自己找李显轻轻一说,即可授任。想到这里,婉儿微微一笑道:“也罢,我去试一试,哎,假若事儿成了,你如何谢我呀?”
崔湜一把把婉儿又揽入怀中,说道:“来吧,我在这里先谢你一次。假若事成,我定会给你安排一乐事,包你欲死欲仙如神仙一般快活。”
“什么乐事?”婉儿已然眼迷神驰,喃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