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伯礼若听见……会是怎样的表情?
血气迅速褪去,滕九皋感到一股冰冷顺着脊背直窜而上——他后悔了。可话一旦出口,就如利箭离弦,无法回头。
他不再是滕九皋,不再是那个被唤作滕少主的人。
此刻,他只是一个犯人,一个将要被押赴死刑的死囚。
···
议事厅里。陆靖尘倍感轻松,他不知道滕九皋到底是主谋还是讲义气。他只知道原来自己看不上的纨绔子弟挺身而出,救了陆子白一命。这份恩情,他心里认了。由衷的感激,由衷的敬佩。若真有来生,他陆靖尘定要拜此人为义兄,甚至……义父。
陆靖尘在心里狂笑。滕伯礼养的儿子真不错,真不错。他甚至生出一股冲动,想当场给养了滕九皋将近二十年的那位男人磕头谢恩。
全场,陆靖尘掩面,滕伯礼暴怒。郎玄圭还是一脸平静。牧岩父子也是一如既往地复杂。
“把滕淇叫出来!快!把他叫出来!”滕伯礼怒吼。
“滕宗主,不合规啊。”掌事道。
会议结束,审判已成定局,陆子白监禁;滕九皋,择期处死。
此刻,陆子白仍一无所知。他独坐在阴冷的牢室里,双手合十,对着冰冷的石壁低声祷告。祈愿能苟活于世。
他祈祷了许久。
不知是神明垂怜,还是命运开恩,他成功了。
而另一边,滕伯礼却被带进了另一处地牢。
会议散场后,掌事亲自找到他。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极其直白,吐出一串足以令常人心惊的数字——百万两白银,上万颗灵石。
“此数到位,滕宗主便可自由出入地牢。想见谁,便见谁。”
牢门开启,滕伯礼迈入其中,脚步声在长廊回荡。昏黄的烛火下,滕九皋正蜷坐在角落,身上的铁链发亮,眼神空茫。
这是一场无人旁听的会面。
“爹!”
见滕伯礼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长廊尽头,滕九皋猛地爬起,几乎是踉跄着冲向他。
“滕淇!你不想活了?!”滕伯礼一把抓住他的肩,硬是压着脾气道,“你为何认罪?!你糊涂啊!”
滕九皋这一次没有辩解,也没有逞强反驳,更没有像以往那样故意激怒他。
他只是埋头冲进滕伯礼怀里,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抱着。
“爹……”他的声音在铁链的轻响中颤抖着,“我后悔了。爹,你信我,我们全都是被冤枉的。我不想死……我害怕……我才十九岁啊……我不想死……”
他的话一截一截地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在哀求。
滕伯礼的手指在半空停顿,眼中却燃着压不下的怒火。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养大的儿子,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所谓的朋友,把一切推入深渊。那不是他会做的事。不是他能接受的事。
“阿淇……”他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重物,“我不是没办法。”
他缓缓抬手,重重拍在滕九皋的后背,“我应该能保你一条命,别怕。”
······
出了地牢,其余宗主早已散去。
滕伯礼跨出地神祠的门槛,沿着高高的台阶走下去。大门外,滕家的马车静静停着。
他走了几步,不见下人迎上来,眉头立刻皱起,正要开口斥责,“吱呀”,马车的门自己开了。
车里,郎玄圭端坐,神色温和,唇角挂着一抹得体的笑,像是早就等在此处。
“郎宗主,你来做什么?”滕伯礼的语气带着寒意。
郎玄圭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上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