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冷着脸似一尊无意识的雕塑。
同源命锁咒的反噬到他身上,将陆文道士受到的每一处伤,原原本本复送回来,明明他早没了身躯,人也消亡,仍要忍受血肉被侵蚀,和精神濒死的带来的剧痛。
殷庚的疑问是钉子,死死深入扎根在他脑海:“山莺不再是冥婚新娘,她重获自由,她会该如何?”
“她会该如何?”
“她会该如何?”
或是高兴收拾好一切,挥挥手与他道别。
或是嫣然一笑当做无事,继续留下来陪他。
无非就这两种,可宋栖迟痛苦难耐,焦虑不安,他甚至给自己鼓励,不断安慰自己:
是的,他期待山莺的选择。
是的,山莺的任何选择他都接受。
可不断膨胀疯涨的欲望将他撑爆,宋栖迟站在棺材旁,距离山莺不下三米的位置,压制着心中滔天暴戾,咬碎并吞服一颗接着一颗如玻璃渣的甜到苦涩的糖果以做安抚。
望着孤零零躺在棺材内,不停呼唤他名字的山莺,似虫似蛇的红线不受他控制的溢出,它们沿着棺材紧密的连接处不断翻涌,一秒穿透,来到棺材内里的世界,亲昵温柔缠绕包裹山莺。
而没抢到触碰山莺的红线,裹着汹涌澎湃的暴戾似海啸般席卷蔓延,流淌至每一个柳府每一个房间,张牙舞爪、争先恐后朝着柳家人快速移动。
一瞬间,便近在咫尺。
“救命啊——”
还聚集在明亮正厅讨论还要不要再继续冥婚的柳家人主事人,被这诡异一幕吓得六神无主,作鸟兽散,各自逃命,而吓丢拐杖,连正常走路都不行的柳老爷子成为第一个倒霉蛋。
红线如同恶劣的长蛇,冰凉滑腻游走脖颈之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顷刻,一条人命就此绞杀完成。
接着,便是毫无悬念的结果。
待痛苦哀嚎完,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是在房梁上挂满了随风摆动的尸体。
宋栖迟垂眸,轻揉摩挲着装有山莺的棺材,他想,山莺离不离开他是无所谓的,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手,到死,他都死死缠住她。
他会认真而仔细编制谎言,立下打笼,洒下谷物,耐心等待小鸟来吃食,只待“啪”的一声,小鸟会进樊笼,他会耐心温柔的照顾小鸟,终有一天这只鸟,不再向往蓝天,乖顺依赖地停留在他的掌心。
彷佛从出生就注定,他们合该永生永世在一起。
如墨如绸缎的红线轻轻滑落,似一只手轻柔捧起山莺的脸。
所以回来吧回来吧,山莺,完完全全属于我,成为我的笼中之鸟。
山莺。
“吱呀——”
棺材板滑动。
圆月跟随,飘摇洒下皎洁如绸缎的冷光,落在山莺毫无血色的脸之上,她虚弱躺在棺材内,无力呼吸,眼皮微抬,看到一只瓷白勾勒青筋,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
上面松垮挂着一条红绳。
“…”山莺嘴巴微张,想要说话却没力气。
接着,带着檀香的味道拥山莺入怀,她跌入一个宽大的臂弯中。
喜烛熄灭,油灯覆灭,唯一簇月光遗漏,刚才因喜宴热闹喧哗的偏殿归于寂静,只隐约看到帷幔的轮廓随着风吹摇摆,带着窸窸窣窣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