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荒唐可悲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仰天,发现墙上方有一不足手臂宽,用来透气的窗户,皎洁的月色轻飘飘撒下,似波光粼粼的水色匍匐在每个人的脚底,却永远落不到她身上。
逃不掉了。
她,是逃不掉了。
只要柳府还在的一日,她就再无安宁,永远逃不掉的。
预备送给宋栖迟的珍珠手链截断,挣扎中只剩一颗,硬物般硌得山莺手掌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的,在宋栖迟眼中,她是一个骗子。
是送出又要回的珍珠金镯,是答应又离开的人。
是骗子。是可耻可笑的骗子,是永远不会原谅厌恶的骗子。
可山莺知道,以宋栖迟的秉性,他定然会担忧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遭遇到什么磨难,他会寻找她,更会等待她。
就像初见,山莺询问他为何在此,他道:我在等一个人。
自此,在他等待人的记忆本中,再添加一个她的名字。
山莺想强迫自己笑,可嘴角似附上强力胶布,根本撑不起笑意,她轻柔摩挲珍珠,心中一片荒凉枯萎,明明是炎夏,她却置身寒冬,僵硬且无力。
山莺阖眼。
听到有人高喊:“一拜天地。”
*
万安观。
宋栖迟看着山莺和叶璇清一前一后走进就近的八角水榭。
他指尖还残留山莺手心的温热。
想起山莺拒绝她的神色,眉眼是融化的冰雪,带着淡淡不安,摇头:“不行。都是女孩子的私事,你不要偷听,”又拉拉他指尖,借着温度传递安慰:“你真的不用担心,就在这里等我好吗?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栖迟垂眸,指尖蜷缩企图留下这抹温度。
“为什么,总有人不断引诱你离开我,山莺。”
幽香弥漫,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青年缓缓而来,他面容姣好,眉心有一点红痣,正轻摇一把春日游山折扇扇风,一副文质彬彬的姿态:“真是好久不见啊,宋…我忘了,宋栖迟。这是你给你自己起的字吗?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注1】,倒也合适。”
宋栖迟淡漠抬眼:“殷庚。”
殷庚点点头,笑容和徐:“是我,只不过他们都叫我殷师。想来,当初你若不追求什么功名利禄,非要考科举,想来我们也是一段好师徒吧。”
“是吗?”宋栖迟冷漠一瞥,他没空搭理殷庚,只是炙热目光落在相隔一池水的八角水榭上,突然蹙眉不喜的山莺。
而殷庚面对宋栖迟的淡然视而不见,他并未气恼,再次热情且熟络地迎上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拧眉思考的山莺,他用无忧扇轻碰鼻尖,含笑道:“啊…我听其他人谈起过她,她叫山莺,需要我帮你搭桥牵线,让你们认识认识吗?”
宋栖迟神色不变,并不应答。
只是从他袖中匍匐在地面的红线,似沸腾的水争先恐后溢出流淌,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殷庚。
“啧,小气鬼,”殷庚轻嗤一声,转动手中无忧扇抵挡,“若你不喜,我不看山莺便是,你何必动怒。你总是这般乏味无趣,山莺真的会喜欢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