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鸢很想承认自己是胆小鬼,但是心里又憋着一口气,她方才哭了一通,再不能忍了。憋着那口气儿抬头,也顾不得眼眶还红着,凶巴巴地道:
“谁说我不敢……”
她是强壮着胆子的,抬头后却猛地愣了一下。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正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她。
男人身上穿了一件交领直身长袍,浅褐的颜色,领口疏绣墨色竹纹,手边也是……这是一个很无趣的颜色,让人根本不会注意,可是穿在他身上,反而显出了十分的姿仪。
清俊儒雅,从容端和。
偏偏看过来的时候,让人十分的有压力。
梁鸢缩了缩脖子,忽然有些紧张,微微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周秉谦觉得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短暂的鼓起勇气面对他后,又诺诺地缩了回去……没有她这样儿的。
他笑了笑,沉声问她:“可看清了……”
看清什么?
梁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脸霎那间红透了,脑袋晕乎乎的,根本没琢磨清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在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径直绕过她走到多宝阁旁,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蓝灰色的皮纸包裹着,上面落了尘,看起来有些年岁,纸页泛着古朴的痕迹。
梁鸢不小心看了一眼,发现那本书方才就在她的脚边,上面有濡湿的痕迹,她有些尴尬,终于回过神来那是什么,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随意找的角落,竟然落了一本书。她的眼泪还把书本打湿了。
那人却似乎并不在意,伸手轻轻拂去了封皮上的细尘。他的手修长瘦雅,十分干净,梁鸢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却过意不去,问他能不能把书给她看看。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梁鸢更紧张了,怕他误会,解释道:“小时候家里有位先生,很喜欢藏书,极会修补残卷,我跟着学过一段时日……若您放心,可以把它给我,我可以补好的。”
“真的。”
她怕他不信她,又说了一句。
周秉谦看了眼手上,梁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是王阳明的书,一本‘传习录’。她没看过王阳明,却也知道阳明心学。这是一本问心的书。
干净齐整的手抄本,她看得愣住了。
书本是不必修的。可是这女孩儿开了口,他看见那双微红明亮的眼睛,却也没有拒绝:“既如此,便给你吧。”他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轻轻搁置在了一旁的几案上。
梁鸢惊诧于他的得体。
“那我做好了,去哪里给您呢……”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感觉到那里不对,想起最开始的交集,她才猛然回神,小心地问道:“您到底是谁?”
他的衣着相貌皆是不凡。就连气质也是。
所以她下意识地用了尊称。
这个姑娘对他其实是小心多于好奇的。周秉谦能看出来,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捻动着串珠:“……府中客僚而已。不用寻我,补好了留在你这里,日后有机会再给我罢。”
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