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我们母子二人,立于那扬法寺门前。
阳光下,那块饱经风霜的牌匾更显古朴。
其上“扬法寺”三字笔力雄健,颇有风骨。
只是那七个用朱砂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姬”字,在烈日下红得刺眼,将那份禅意破坏得荡然无存。
昨日见之,只觉疑惑与好笑。
今日再观,我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七个字,仿佛是娘亲当年那份随心所欲的霸道与戏谑的宣言,跨越二十余载光阴,依旧鲜活。
我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娘亲。
她负手立于牌匾之下,仰头望着自己的“杰作”,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是她的凤眸中,似有流光微转,不知是在怀念,还是在审视自己当年的字迹。
我们迈步踏入寺中。
庭院依旧空旷,唯有那株苍劲的古松,在日光下投射出大片的阴凉。
正殿之内,白仙尘那如小山般的身影,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宝相庄严,似乎正沉浸在某种高深的禅定之中。
只是……他那光洁的额头上,正不断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粗犷的面部轮廓滑落,将身前的僧袍都浸湿了一片。
他周身的气息,也远不如昨日那般沉稳平和,反倒有些紊乱,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在装。
娘亲看也未看,只是缓步走入殿中,清冷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在空旷的寺内回响。
“白仙尘,还要装到何时?”
蒲团之上,那座“小山”猛地一颤。
白仙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蒲团上站起,那两米二开外的雄壮身躯,在转身面向娘亲的瞬间,竟奇异地“矮”了三分。
他双手合十,躬着身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发颤。
“姬……姬圣女!您……您怎么又来了?”
“我不能来么?”娘亲凤眸微抬,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这破庙,不欢迎我?”
“不敢!不敢!”白仙尘的汗淌得更凶了,他连忙摆手,那蒲扇般的大手摇得像个拨浪鼓,“圣女大驾光临,小庙……小庙蓬荜生辉!只是……只是未曾远迎,还望圣女恕罪!”
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与昨日在我们面前那副得道高僧的派头,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壮硕如熊的巨汉,在我那身形高挑纤长的娘亲面前,竟表现得像个犯了错、等着挨训的蒙童,充满了滑稽的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