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壮氓哆嗦不止,死死地揪住李肆的衣袖,恳求他不要放开。
李肆紧咬着牙,眸中渗出血丝,几个深沉呼吸之后,终于缓缓地将他提了上去。
壮氓连攀带爬地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跪在地上捂着血糊糊的屁股,吓得直喘气。喘了两口就赶紧去抱住李肆的小腿:“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李肆精疲力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头看着壮氓。一滴鲜血顺着他脸颊淌落,滴到壮氓的脑门上。
他心想:这人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当街欺压百姓,已经挨了两顿暴打,若今后不再作恶,便勉强也算赎清了……
等等,为啥是两顿打?我明明只打了他一顿。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别气了,小马乖,大虫带你去杀大马。
那声音是谁……谁叫我小马,谁这么坏……
李肆心中一阵慌乱,呼吸急促,伤口疼得像被人用刀剖开了脑袋。
他眼前一黑,双目一阖,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是被冷水泼醒的。
李肆神智不清,眼神模糊,又被泼了第二盆水,才认出了眼前人。
是守城门的那个捕头。
他茫然地四下看看,这里好像是一处地牢,阴森寒冷,灯火昏暗。地牢里除了他,就只有这个捕头。他被绑在刑架上,赤着上身,泼在身上的水还带着冰渣,冻得直哆嗦。
见他醒了,那捕头冷笑一声,扔开水盆,回身便是狠狠一鞭!
李肆猛地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说!你是怎么潜入县尊府上的!你那同伙在甚么地方!”
李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哪怕听懂了,也不愿答他。
刚好嘴里咬出了血,便抬头唾在捕头脸上。
又挨了狠狠一鞭!伤口皮开肉绽,像雪地开出的一串红梅,红得触目惊心——
那捕头接连抽了李肆二三十鞭,眼见他都晕了过去,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气得又一盆冰水泼在他身上。
李肆浑身都是血口,被水一冲,便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但眼睛死死地闭着,并未从昏迷中醒来。
冬夜酷寒,他身上的水都凝成了带血的冰霜,低垂着头,嘴唇灰白,气息愈发微弱。
地牢上面一阵喧闹。刘武不顾几个衙役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捕头!借一步说话!”
捕头烦躁地回头啐他一口:“你算个甚么东西!滚!”
刘武被推搡着,仍挣扎道:“你就听我一言,对你只有好处!若有坏处,你只管罚我便是!”
捕头不耐烦地又白他一眼,扔下鞭子,走到门口道:“有甚么屁话,快点说。”
刘武道:“几位兄弟,你们先上去,我跟捕头单独说话。”
那几个衙役闻言转身便走,把捕头气得咳了一声。他们赶紧便站住了,尴尬地等新捕头发话。
捕头道:“滚吧!”
他们这才滚了。
捕头又道:“说吧!”
刘武看了一眼在刑架上一动不动的李肆,眉头紧蹙,压低声道:“不能下重手。你想一想,不管怎么说,他身上都有皇城司奉使的令牌。我听衙役兄弟说,他杀人之后也说过,是指挥使命令他杀的。”
“那又怎样!县尊都说了,他就是个骗人的刺客!令牌就是他偷来的!”
“那被杀的道长是官家身边一位仙师的徒弟,咱们县尊想哄着官家,所以凡事都向着那道长。他把道长杀了,县尊心里不高兴,就要拿他开刀。可是你也不想想,万一他真是奉使,这事真是指挥使要求的。皇城司怪罪下来,县尊自可以想办法推脱,你可是亲手害他的人,又只是一个小小捕头,你到时怎么办?这口黑锅不是全给你背?”
捕头面色黑了下来,凝眉不语。
刘武又道:“再说,他还有个同伴下落不明。他们先前曾说过去魁原送信,现在说不定从魁原拿了回信,正要回京师去。你阻了他们送信,那同伴若得知了,回京师告你一状,说你耽误要务,你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那捕头惊得浑身一颤,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跟他们认识,先前帮他们杀了人逃跑了,现在又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