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年真服了他:“睡,我不走。”
谭又明还想说不,但一对上沈宗年漆黑的眼,又噤了声,他一直都觉得,沈宗年拥有一双大人的眼睛。
谭又明不情不愿地揪着他的衣角躺下,小脑袋搁在枕头上动来动去,觉得并不安心,又顺着摸到他的手,拿过来,摊开,放在自己的侧脸下垫着。
谭又明的脸很有些肉,圆,嫰,柔软,沈宗年的手和他这个人一样,少年老成,大而骨感,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凉凉的,带着一股青木的气息。
他们一共在这个贫瘠的小岛上待了三天,媒体拍够了素材谭重山就带着他们返回海市。
被资助的小孩很舍不得谭又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送了谭又明一瓶岛上的沙子,里面装有一个他自己捡的贝壳,谭又明则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留下来送给他。
这个场景作为这场公益秀里唯一的真实片段却没有被记录下来。
十一岁的谭又明在返航的时候对沈宗年说:“以后我想在这里建一艘船,可以来海市的大船。”
二十四岁的沈宗年在成为寰途实际掌权人第一年为他完成了这个童年愿望,现在海市和西半岛每天至少有一趟来回的船次。
二十七岁的谭又明在这个浮华不实的慈善义拍上又重新想起了这个在荒岛上的夜晚。
他想立刻就给沈宗年发个信息说自己在拍卖会上看中一件拍品准备拍下送给他,俨然已经忘记了前日自己是如何控诉对方十恶不赦的七宗罪。
但谭又明又忍住了,继续认真听拍卖师介绍他看中的星云记录图影。
“摄于南纬43度50分。”
“距离地球约17万光年,位于邻近的大麦哲伦星云中,是类太阳恒星演化晚期的产物,具有非常对称的双极结构。”
“两颗相互绕转的行星面对宿命的分离,舍弃了自己原本的躯壳,抛出外层的气体,向两端扩散,形成‘蝴蝶振翅’的形状。”
“光年之外的斑斓壮烈,是一个双星系统最后的呼吸,两颗行星在命定的轨道上无法靠得更近,也无法再为彼此驻足停留,只好以死亡为代价,相互纠缠,直至消散,隐入虚无,为下一次轮回的相遇各自期盼。”
星云尚未命名,买家拍下后天文馆和星协会认证编号和星图。
Faye忽然侧过头,低声说:“谭生,我要这个。”
进场之前谭又明告诉她,拍卖会上有感兴趣的都可以开口,赠送合作出席的女伴礼物是平海的惯例。
珠宝字画她都不是很感兴趣,坐了半天也就这个还有点意思。
谭又明一楞,笑笑,歉然道:“这个不行,我朋友喜欢,我要拍给他。”虽然都还没有问过沈宗年,但谭又明就是知道,他在拍卖师说完就立刻点了天灯。
Faye颇为八卦地挑了挑眉。
谭又明绅士道:“你再挑一个别的?”
Faye很大度,故意说:“行啊,那我挑个贵的。”
“当然,感谢你愿成人之美。”
拍卖结束后有一场小型的酒会,谭又明赶着回家送礼不欲多留,但蒋应和卓智轩都在,他就也留下来喝了几杯。
周遭闲聊的人不少。
“谢家居然还敢放他出来丢人现眼,听说上周的股东大会谢瑞国被弹劾了,董事会很不满意。”
“年轻人有情饮水饱嘛,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就是不知道谢氏的股价还能撑多久。”
“这种也就是玩玩,还真以为过一辈子吗,时候到了肯定还是该收心收心,该结婚结婚,年轻的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
“那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带着个男人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子,不过有一说一,他那个小鸭子身段确实——”
谭又明皱了皱眉,打算离场,等离开了宴厅,Faye尝了口酒,左右看看确认无人,低声问:“谭先生,谢总跟方随是真的啊?”方随是模特,也算是一个圈,流言蜚语传了好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