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湿月影,晚间寒气愈重。
高县尉去见过好友邱廷,两人聊至深夜,将心中事定下,他这才踏着满地碎月而归。
……
几日后,清晨。
翠色笼上层霜,地面晕着水汽,来往行人拢着手,口中哈气都冒着明显的白。
码头上风刮得没有声响,换旁日是徐徐微风,自这几日大雨,温度降下来后,就跟冰刀子似的刮脸。
手攥了又攥,外头那层已经被吹得泛红。
“回去吧。”王烟凝将袖子里的手炉搁在禾穗手中,眸光安抚,“去落定了便同你写信,不必担心。”
赵亦学在船上来回踱步,频频往这边瞧,已是到出发的时辰了。
手炉没推回去,禾穗拿在手里,替王烟凝抚平被风吹乱的鬓发,“赶上这么个时候,也不知那边是什么情状,旁的可先不急。”
“我晓得。"王烟凝看着眼前女子微红的鼻尖,目光自禾穗肩头越过。她身后几步的风口上有人用着自己身躯替她稳稳挡着寒风。
王烟凝抿着唇,凑近些,低声同她耳语。
重要的事那日马车上早就谈点差不多了,今日只是来送送,没再多聊,二人分别。
禾穗看着船只远行,一道高大身影拢靠上来,风不那么刺骨了。
手探来将她落在外头的手背包裹,两人徐徐往回走,没人说话,只有相触之处紧靠的温热。
远处是混沌的天,连着底下被压得密实沉寂的房屋。
连着几日的大雨,附近山都冲垮了。
其中就有此前任洵谎称埋葬他娘的那座山,任洵在外寻了两日也不见那二人踪迹。
自己种的因,阴差阳错结了恶果。
禾穗劝他,人许是隔到另一头了,待路通了再出去寻也不迟。那二人之间也有个照样,也皆不是莽撞实心眼的人,或许没那么糟。
这雨他此前哪能料到?
如此情状这些天任洵也不好上山,偶尔去趟药铺,其余时间皆随着禾穗。
路过早市,本该是热闹的时候,这场雨后却不想此前转眼恢复如初,反倒沉寂下去。
稀稀拉拉的几个摊子,几个大娘缩着膀子揣着手在草棚子底下正谈天。
“这几天巡逻的差役可不少哦,今早都瞧见几波了……”
另一个大婶揉了把通红的脸,在跟前理菜,崧和芦菔打了霜正是好吃的时候。
“城门那边山冲垮了不是,可不正派人清路呢。”
“诶,不止。”先头说话的婶子压着声音,“我家那口子今昨个才从县里回来,说最近查的严,外头到处设口子盘查呢。”
“渡口那边不也走了一遭又一遭,听说今早赵家都拖家带口都往西边去了。”
卖崧的大婶一愣,揪着绑紧的头巾,猛然想起,“这该不是……我娘家兄弟在外头,上月底来信说淮北那边决了口子,淹了好几个州县,死了不少人。只当是寻常灾荒的,莫不是……”
两人正说这话,眼瞧着面前走近一对年轻夫妇。
“婶子,这崧怎么卖?”
话将说未说,那卖菜的大婶忙将菜兜回来,扯着僵硬嘴角,“不卖了妹,到别家看吧。”
这要是闹了流民,可得多囤些粮食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