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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噬小说网>鲍鹏山品水浒读后感 > 三 英雄做和尚(第3页)

三 英雄做和尚(第3页)

一、比起在街上卖膏药的李忠,还有正在找工作的史进,他已经是一个颇有身份的人了;

二、只要干得好,像他这样的武功和专业水平,在军队中混,再往上走,获得升迁,非常正常,机会很多。

所以,鲁达此时:

一、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出身和资历(从老种经略相公处转到小种经略相公处,照他自己的说法,还做过关西五路廉访使),不用像史进那样讨出身;

二、有很好的生活保障,不用像李忠那样讨生活;三、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前途无量。

但是,打死郑屠,让他一下子丢掉了出身,丢掉了职位,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结果是,史进这边要讨出身未得,倒弄得那边已有出身的鲁达丢了出身。于是,史进要出身,鲁达丢出身;史进要前程,鲁达抛前程;史进要求个半世快乐,鲁达倒先丢了半世快乐,落了个半世颠沛。

鲁达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计,他自己的事,由命运定,他只定别人的命运。他关心别人的生活,却不想自己的生活。他为了别人的生活,往往毁了自己的生活。

鲁达的可贵就在这里。这世界,人人要讨生活,如李忠;人人想讨出身,如史进。他呢?有了不错的生活,有了体面的出身,但他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并不因此而志骄意满,甚至并不因此而小心翼翼,只求保住这样的舒适体面的生活,甚至不惜委曲求全、同流合污。孔子曾经说过一种鄙夫: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论语·阳货》)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说,有一种人,他没得到职位时,生怕得不到,就孜孜以求,甚至不择手段;已经得到后,又生怕失掉,就小心翼翼,人格委琐。假如一个人老怕失掉职位,那就无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事实上,人生往往就处于这样的两个阶段:患得阶段与患失阶段。

岂止鄙夫啊,就是英雄好汉也往往不免。

杨志作为遇赦的罪犯,为了谋求复职,收购了一担的金银珠宝,买上告下,巴结行贿,这哪里像正派人啊?这是患于得。

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竟然对高衙内调戏自己的妻子忍气吞声,这哪里像英雄好汉啊?这是患于失。

他们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这世界处处逼得他们做不得好人,随时泼他们一身污泥浊水。

梁山好汉有几个干净人?

只有一个人,那是真正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他就是鲁达。

首先他从来没有龌龊地生活过,没有忍气吞声过,没有唯唯诺诺过。

他不是愿意委屈自己,但为了伸张正义,往往把自己弄得十分委屈。他只是不愿意看到正义被委屈,他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有正道,应该有直道,他要做一个正人,做一个直人,以保护正道,保护直道。

现在,救的人,救走了;杀的人,杀死了。放不下的人,已经安顿了;放不过的人,已经结果了。

他能脱身吗?我们不能不为他担心。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伙计,谁敢向前来拦他?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因为他一开始也不是定要杀郑屠,所以,他根本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以至于逃跑时显得很是狼狈。大英雄的狼狈,也自有他的风度和洒脱,甚至,还狼狈得很有气质。

做提辖也好,做和尚也好,快活就好鲁达打死了郑屠,成了我们心中的英雄,但却也成了官府的逃犯。他东逃西奔,急急忙忙,《水浒传》写道:“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煞是好笑,用另外的三个“不择”来衬托鲁达的“慌不择路”。

他也无路可择,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路在哪里,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半月之后(此处《水浒传》有一矛盾,在此回写着半月之上,到下回,却又写着“到处撞了四五十日”,四五十日比较合理),走到代州雁门县(今山西代县),不期然在此遇到了被他解救的金老父女。原来这对父女因为担心回到东京后被郑屠赶来,便也逃到此处。在此处金翠莲嫁给此间的一个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也就是古代的二奶吧。不过,在那时这却是合法的,甚至也是一些贫寒人家、生计艰难人家女孩子的一个较好归宿。既然法律允许社会认可,也就算是一个合法而正常的社会角色,有一个大家认可的身份。虽不能说是幸福,并且仍然地位低贱,但也算是“做稳了奴隶”

了。比起在渭州,要做郑屠妾而不得,想做奴隶而不得,现在衣食丰足,并且显然颇得赵员外宠爱,金老父女几乎有翻身得解放的幸福感。所以,他们也就“吃水不忘挖井人”,对鲁达感恩戴德,以至于在家中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炷香,父女两人朝夕而拜。并且,金翠莲常常在赵员外面前说鲁达的大恩,连赵员外也对鲁达心向往之。现在鲁达撞到了雁门县,正好碰见金老,金老自然拉他到家招待,赵员外也很热情,鲁达便在赵员外的庄上住了五七日。

但鲁达来到此间的风声已经传出,几个做公的来街坊邻舍打听得紧,鲁达显然不宜在此久留。鲁达一听此情况,便说,既然这样,“洒家自去便了”,但去哪里,他心中一定完全没有主张。实际上,换作一般人,在赵员外庄上将及一周,一定会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但鲁达就是鲁达,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也不是他就此住下去不走了,到了他该走的那一天,他一定会背上包裹,拿了哨棒,道一声“相搅”,飘然而去。

至于去何方,他一定还是没有主张,他不是那种会计划自己人生的人。更何况他此时实在没有办法计划,他没有家庭,没有产业,唯一的一个职业——军人及职务——提辖,已经成为明日黄花。在石碣天文上,他是“天孤星”,孤零零一人。他一切皆无,用禅宗的话头说,是一丝不挂,赤条条来到世上,赤条条闯**世界,他岂不“孤单”?但他是孤胆英雄,他在这世界上行走时,是一意孤行,是孤军奋战,是独行大侠。

赵员外一听鲁达要走,就说:“若是留提辖在此,诚恐有些山高水低,教提辖怨怅;若不留提辖来,许多面皮都不好看。赵某却有个道理,教提辖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只怕提辖不肯。”

这段话有几个很有意思处值得注意。其一,很显然,赵员外的这一个什么“道理”,并不是他这一时想出来的,这几天来,他早已琢磨在心里了,这就与鲁达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当鲁达对自己的去留不曾萦怀、毫无盘算计划时,赵员外却有了筹划。这就是“做家的人”——也就是普通“过日子的人”与鲁达这样的人的区别。过日子需要的就是这种精细的、实用的、一丝不苟的周到与计划,而鲁达则往往不耐烦于这些琐碎的考量与算计,往往率意而行。

其二,他一口一声“提辖”,固然是乡间员外的客套与尊敬,但却好似一声声调侃,在提醒我们鲁达已经不是什么提辖了,如果还是提辖,哪里用得着一个乡间小地主留与不留,哪里要一个乡间小地主帮忙出主意教他什么万无一失。“提辖”前接许多“留”与“不留”,“提辖”后又接什么“安身避难”,让人哭笑不得:既觉得好笑,又令人一哭;既令人一哭,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提辖啊?世界上有这样走投无路的提辖吗?有这样走到哪睡到哪、走一步是一步、不忧不愁、没心没肝的提辖吗?

其三,赵员外此话说一半留一半。既说有一计可以叫鲁达万无一失,足可安身避难,却又提醒鲁达,“只怕提辖不肯”,令人心疑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但鲁达并不在意,说:“洒家是个该死的人,但得一处安身便了,做甚么不肯!”屡次说自己是个该死的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多么高尚,应该获得社会的赞扬与他人的报答,即使因此成了逃犯,也无怨无悔,独力承担,这真是一尘不染的佛的境界。所以,当赵员外说出要让鲁达去做和尚时,鲁达说:“洒家情愿做和尚。”当时就说定了。金圣叹在这句下面批曰:“‘说定’者,难之辞也。‘当时说定’者,易之辞也。极力写鲁达爽直。”

在中国,常常有一些人因为走投无路而做和尚,或一败涂地,无可收拾,万念俱灰而做和尚。所以,我们对鲁达由提辖而做了和尚,总有一种心有戚戚的感受。但鲁达倒未必有这样的想法,当时做提辖,现在做和尚,不都是在做人吗?变的是外在的身份,不变的是为人的赤子之心。做提辖时,鲁达未必有自豪感,尤其是一定无沾沾自喜感,所以,他绝无患得患失的心态;现在做和尚,他何尝有今不如昔之感?在他看来,做提辖也好,做和尚也好,快活就好。

问题是,他能做好和尚吗?

他做和尚做得快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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