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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绝处逢生(第2页)

两个小人转过身来,原形毕露,拿起水火棍,对林冲说出了受陆谦之托,要在此杀死他的真相。

林冲泪如雨下,但毫无反抗能力的他只能是乞求对方良心发现“: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按说,林冲这样的武功,即使戴着枷锁,要收拾这两个公人,也还是易如反掌的。林冲的武功不在武松之下,武松大闹飞云浦时,连杀四人,其中两个还是蒋门神的徒弟,习武出身。而那时的武松,也是戴着行枷,也是脊杖二十。

所以,董超、薛霸这两个要杀林冲,必须先想尽办法折磨他,消耗他的体力,直至把他折磨得连路也走不动,把老虎变成病猫,才决定下手。

即便如此,这两个胆怯的小人也还害怕,又设计先绑住林冲,以求万无一失。而林冲对此的态度竟然是,要绑便绑,一句话也不敢说。

假如林冲的性格不是这样懦弱,不是这样一意退让,这两个小人一路上绝不敢如此嚣张,林冲也绝不会遭此大罪;在野猪林,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林冲也不会如此被动。林冲的不幸,实有以自致之,是他自己绑住了自己的手脚,解除了自己的武装,任人宰割。

生死兄弟,患难真情

林冲从来没有想到过反抗,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和资本,只能哭泣求情。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

金圣叹在句下批曰“:临死求救,谓之闲话,为之绝倒。”在他们的眼里,一条人命,不过是一句闲话。

既是闲话,也就不用再说,更不用再听。薛霸是个爽快人,早已高高举起了水火棍,往林冲脑袋上就劈下来。而林冲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反抗不得,亦躲让不得,只能闭目受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松林里雷鸣似的一声,紧接着一条铁禅杖飞过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出九霄云外,跳出一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林冲闪开眼一看,原来是鲁智深!

王望如在本回的回末总评上说“:自有宋以来,野猪林中,结果了多少冤屈的性命,几回得遇太白金星鲁智深搭救,巧哉!林冲相交花和尚,便得花和尚之力,岂不是绝处逢生!”

林冲的故事,至少有这两点值得我们思考。

第一,从情理上讲,林冲被害死在野猪林是必然的,而被鲁智深搭救只是偶然,或者说,只是小说家言。在生活中,像林冲这样,只有死路一条。这或许是《水浒》作者给我们的一个重要启示:不反抗,只有死。

第二,鲁智深是冲动的、莽撞的,林冲是精细的、谨慎的。按我们一般的想法,一定是鲁智深常常闯祸,深陷危险之中,需要别人搭救。而林冲则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免受伤害。

可结果却是,鲁智深偏偏吉人天相,处处逢凶化吉,而且一直在搭救别人;而林冲这样的谨慎人,则偏偏需要鲁智深这样的莽撞人搭救。其中的奥妙,值得我们深思。

实际上,孔子是反对人们“三思而行”的。常常告诫人们做事要谨慎小心、要有所畏惧的他,更要人们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而不是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从鲁智深与林冲在大相国寺见面,故事的主人翁一直是林冲,鲁智深淡出。现在鲁智深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视野。从阅读的角度讲,林冲的故事紧接在鲁智深的故事后面,那是因为鲁智深的故事令人痛快,令人神旺。痛快极了,神旺极了,让我们气闷一回,压抑一回,换一种节奏,所以,林冲出来了。而林冲的故事自从菜园结义开始到现在,一直令人气闷,令人压抑。气闷极了,压抑极了,又让鲁智深出来,让我们神旺。

这是小说作者对我们阅读情绪的准确把握和巧妙调节。

接下来的故事,主角是鲁智深了。于是我们又找到了以前读《水浒》的痛快感觉:鲁达护送林冲去沧州,一路上收拾二公人,好便骂,不好便打,让我们畅快不已。我们对这两个奸邪小人的愤怨之情终于得到了发泄。

自从被高太尉设计陷害,关进开封府大牢直至此时,一直被蹂践不当人的林冲,也终于扬眉吐气做了一回人,而且还是人上人。鲁智深讨了一辆车子,让林冲上车躺着走、坐着走,像个地主;鲁智深扛着禅杖,监押着两个公人跟着车子慢着走、紧着走,像个狗腿子。

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两个公人打火做饭,小心侍候。

十七八日后,林冲身体已基本康复,离沧州也只有七十来里路程。鲁智深突然说“: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静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

在救下林冲时,鲁智深曾经对林冲保证“: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

洒家放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可是,在只剩七十来里就要到沧州时,他为什么突然要分手,不再送到终点了呢?

林冲在没有了鲁智深护送后,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呢?虽然走之前,鲁智深已做了细致的工作,打探到前面一路都有人家,再无僻静之处,林冲应该无安全之虞,并且鲁智深走之前,又一次给两位公人以严厉的警告,两人也早已死了害林冲的心。但鲁智深的这次“行百里者半九十”式的半途而废,仍然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但不要着急,答案很快就有。

江山易改,奴性难除

鲁智深这边一走,林冲和两个公人又上路。到了晌午,进了一家酒店,三个人入到里面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

你看,鲁智深走了,董薛二人得自在,很正常。令人惆怅的是,鲁智深一走,林冲马上又不自在了——他主动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自己又坐到了下面,他又回到了受人欺凌的角色,又是一副巴结讨好的面孔了。

对外在强权的依赖,已成为林冲深入骨髓的顽疾。鲁智深这一外在强权没有介入时,他一路任人宰割,九死一生亦不敢有怨言;当鲁智深从天而降,凭着一条铁禅杖给他撑腰时,他过了十七八天正常人的日子,并且养好了备受折磨的身体,连心情也是舒展的。但是,鲁智深一走,他马上又非常自觉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饭桌上的座位很有意味,它隐喻着林冲和两个公人各自找回了原先的感觉,找回了原先的位置。

不难想象,如果前面的路程还很远,而且再没有其他外力的介入,二位公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林冲低声下气、诺诺连声的情景马上又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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