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宴会厅,藏品室是另一个世界。
更安静,也更压抑。
柔和的射灯像舞台追光,锁定着玻璃罩内一件件沉默的器物,它们的历史与价值凝结成一种沉重的氛围。
空气里漂浮着旧木头、真皮保养剂和一丝防虫药片的沉闷气味。
茜(涉)应对自如,提出的问题既显露出一定见识,又给足了主人炫耀的空间。
而我,则更像一个精美的附属品,安静地跟随,只在目光触及某些特别精巧脆弱的物件——比如一盏描金细画的瓷瓶,或是一枚镶嵌着幽蓝宝石的胸针时,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怯生生的、易碎的惊叹。
这个表情,社长让我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她说,这种不谙世事般的脆弱,最能激发某些男人的保护欲,以及……更强烈的展示欲。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快。
高桥先生兴致勃勃地介绍他最新纳入囊中的“秘宝”——一件据说是某东方古国皇室流出的玉雕,一边说,一边走向房间内侧。
那里嵌着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但随着他靠近,一处暗格滑开,露出了后面那个厚重、低调却透着森严气息的保险柜。
“这可是娇贵的宝贝,得用上最高规格的保管。”高桥的语气满是炫耀,手指随意地按向保险柜的电子密码面板,“我这套系统,可不是市面上那些……”
他的话语成了背景音。
我的全部神经,如同被最细的丝线瞬间拉起,紧紧缚在了他那只正在动作的手上。
角度!
他侧身对着我们,输入的速度很快,但并非无迹可寻。
那一连串手指起落的细微方位差异,早已在长期观察训练中,形成了某种本能般的反射。
就是现在!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
我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是被藏品室过低的冷气侵袭,轻轻地、带着点畏寒的颤意,将脸颊更依赖地贴向“涉”的手臂,同时上半身几不可察地朝他怀里缩了缩。
视线,要挡住可能的视线观察角度。动作,要自然得像条件反射。
嘴唇几乎纹丝未动,我用一种只有紧贴着我、感官同样被皮物增强过的茜才能捕捉到的气音,将那串转瞬即逝的数字送进她耳中:
“……3…7…0…5…1……”
气息吐出的一刹那,我清晰地感觉到,茜手臂上那原先稳定支撑着我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硬得像岩石。
但这份僵硬只维持了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便迅速融化,恢复了原先自然支撑的力度。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我,只是用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轻轻拍了拍我搭在他臂上的手背,仿佛只是在安慰被冷气惊扰的妻子。
高桥先生心满意足地合上保险柜厚重的金属门,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正准备继续他的收藏品巡礼。
“哔啵——!哔啵哔啵——!”
一阵尖锐刺耳的电子噪音,毫无预兆地从他腰间悬挂的对讲机中炸裂开来!
紧接着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穿透杂音嘶喊着:“高桥先生!楼下B区!动态感应器有异常触发!重复,B区有异常!疑似未授权信号源!请您立刻……”
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切断了藏品室里所有浮于表面的温文尔雅。
高桥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冻结,然后被一种铁青的警惕彻底取代。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几秒钟前还洋溢着热情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发现了猎物的鹰隼,怀疑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狠狠扫过我和茜的脸!
糟了!被发现了?是我们身上带了什么?还是巧合?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短暂的空白。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爬满整个后背。
我能感觉到,穿着“绫乃”皮物的脊背肌肤上,冷汗正以惊人的速度渗出,浸湿了礼服内衬的丝绸,带来黏腻冰凉的触感。
手指尖微微发麻。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压扁。高桥审视的目光像带着倒刺,刮过我们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我几乎要控制不住面部肌肉,让“绫乃”那副柔弱面具崩开裂痕的刹那——
挡在我身前的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