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她定是见财起意,想趁夜偷盗珍宝,恰被我们老大撞破,这才杀人灭口,泅水而逃!”
碧娑……
沈渊眉心微蹙。此女身份成谜,眼下尚不知是何方势力。且她与青蚨皆是粟特人,二人之间,会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连?
如此看来,孟黑虎和碧娑都很有嫌疑。刺杀钦犯的歹徒,总得是二者之一吧?
思及此,沈渊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底里又生出几分庆幸。
幸而方才没表露对祝姯的怀疑,不然他好不容易哄高兴的小娘子,恐怕又要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况且今夜无意间撞破这些秘辛,青蚨之死,已算不得什么顶要紧的事。
倘若真如陈四所言,辛怀恩欲以此重礼结交金陵权贵,那便说明京中亦有内应。
将逆党连根拔起,方是目前当务之急。
沈渊收敛心神,目光落在陈四身上,暗忖满船伙计里,也就属他还机灵些。
“孟黑虎虽死,船却还得继续走。回头辛怀恩若是问起今夜之事,你可知该如何回话?”
陈四张着嘴巴,这会子脑中一团浆糊,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便说……便说是有个胡姬混上船,抢走了匣子里的宝贝……”
话未说完,陈四忽而瞥见沈渊指间捏着的那张字条,灵光乍现,立马改口:
“不……不只是宝贝!那胡姬是将整个乌木匣子都盗走了!”
沈渊这才满意,而后又以利相诱道:
“从此刻起,这艘宝船,连同满船金银,都可以是你陈四的。若此行顺利抵达金陵,我便派人带你去官府,把这船过到你名下。”
“你只消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祝姯闻言,也笑吟吟地帮腔道:
“陈船主素来是个伶俐人,往后的行程托付给他,郎君大可高枕无忧。”
这一声“陈船主”,彻底把陈四喊得不知姓甚名谁了,他双腿一软,“扑通”便跪倒在沈渊跟前,扯着嗓门嚎啕起来:
“申将军,您简直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哇!从今往后,小人便是您的大孝子。您指东,小的绝不往西,您叫小的打狗,小的绝不敢去撵鸡……”
“爹!您就是小人的亲爹!”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上赶着来认爹了?
这等泼皮无赖的市井做派,登时给沈渊气得额角青筋直蹦。
饶是他自幼修养极佳,此刻也不由黑了脸。抬脚将这牛皮糖踹远,沈渊没忍住骂了句粗的:
“滚。”
“……美得你。”
一旁的杨瓒实在没忍住,喉头滚动,鼻腔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呋呋”声,好似走了气的皮囊。
沈渊一个眼刀横扫过去,君威浑然。
这眼神可比什么都管用,杨瓒霎时挺直脊背,哪里还敢笑,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
陈四却浑不在意,拍干净衣裳上的灰,又腆着一张笑脸,狗腿子似的凑上前。
甭提那些金银财宝,单是这艘大船,都是他陈四穷尽八辈子也挣不来的家当啊!
此刻他只觉自己像是生吞了一百只虎胆,连肠子都快被撑破。
别说让他撒几个谎,便是让他即刻去给老天捅个窟窿,他都没什么不敢的!-
船行水上,不觉又过数日。两岸草木愈渐葱郁起来,嫩黄柳芽已尽数化作新鲜翠绿,正是将抵华州地界。
有道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众人都是潇洒儿女,未将聚散之事看得太重。但终归是有缘同行一程,今日将别,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怅惘。
是日,众人齐聚露台,最后一次在船上畅怀欢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离愁别绪都融在推杯换盏之间。待到酒足饭饱,蒲津渡口已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