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既暂押你处,待会儿你便搬上三楼,与孤同住此间。”
沈渊阖目思忖半晌,忽而侧首吩咐。
“多谢殿下体恤,只是属下卑末之身,与旁人挤挤便是。”杨瓒手上未停,恭敬地说,“何况近来还须增派人手巡夜,属下多半要守在船中各处,便不搅扰殿下安寝了。”
待擦拭完毕,换上干爽衣物,沈渊却再次握紧桌上佩剑,转身便要出门。
“殿下不可!”
杨瓒大惊,急忙上前一步劝阻。
“外头尚未安稳,您万金之躯怎可犯险?”
“正是混乱,才需有人坐镇。”沈渊语气沉沉,自有威仪,“黎庶尚在风浪里搏命,孤岂可安坐于此?”
杨瓒知他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只得取了伞具,快步跟上。
经过祝姯房门口时,那扇木门虚掩着,缝隙里隐约传出两个姑娘轻细的交谈声。
“娘子快坐好,我替您把湿头发绞干些。这么披着,仔细明日头疼。”
潺潺水声中,是南溪担忧的絮念。
“不急。”
“你先去看看窗下那几个箱笼,可有被雨水打湿的……”
听清女子柔润沉静的嗓音,沈渊步履不由放缓。
旋即,他又恢复如常,目不斜视地踏过廊板,转眼间便已步下三楼。
舱室内,南溪轻手蹑足地凑到门边。
她透过门缝,望了望外头空荡荡的廊道。
确认沈渊等人彻底离去,南溪这才将房门合拢,“咔”的一声落下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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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噔噔噔——”
内梯里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力夫们赤脚奔走,将梯板上踩得满是湿漉漉的水印。
平日船工往来修船,多半不走这里,他们更习惯攀爬挂在船壳外壁的绳梯,那才是最快上下的通道。
可此刻风狂浪急,外挂绳梯太过危险,没人会想拿性命去赌。
就在众人忙于抢修、无暇他顾的当口,一道黑影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舷外侧,身形贴窗紧伏,仿佛原本就在此处。
“轰隆隆!”
闷雷自乌云内滚出,成串急响。
那人双手抓着湿冷的绳梯,瞅准时机以肘破窗,身子一纵,“哧溜”钻进二楼某间舱室。
……
风雨依旧泼天而下,甲板上人影绰绰,船工们打着赤膊,在积水中艰难地拖拽断缆残帆。
陈四担着吆喝发令的重任,为了叫人一眼瞧见,就站在最显眼的主桅下头。
只见他前脚掌踩在索堆上,后脚跟悬空,竟还能随着船身摇晃的势头,不断摆动身体,调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