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郎君行止,像是官家人?此番北上是为公差?”
杨瓒握碗的手微微一紧,心道此事没什么值得遮掩,便又颔首认下。
就当杨瓒以为祝姯会刨根问底时,她却转而问道:
“白日在船前遇见时,你们为首的那位郎君,他是什么官啊?”
周遭倏而一静,大伙儿似乎都对此好奇,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杨瓒放下汤碗,扯谎时神色仍淡定如常:
“我家郎君姓申,官居金吾卫中郎将。”
祝姯“唔”了一声,若有所思。
金吾卫吗?倒也称得上天子近臣,难怪眼高于顶。
“我看郎君是个讲理之人,回头也劝劝你们中郎将。年纪轻轻便官居四品,诚然前途无量,但最好还是收敛些为妙。”
“端看他那架势,仿佛这天底下,皇帝老大他老二似的……”
祝姯无心之语,险些道破天机。
杨瓒顿时脸色怪异,禁不住握拳咳嗽:
“娘子留神,这话可不敢乱说。”
这话叫楚人听去,兴许是有些大逆不道。祝姯歉然笑了笑,立马住口不言。
杨瓒缓过神来,心中又不由暗忖:脱口道出中郎将的品阶,显是对朝廷官阶颇为熟悉。她果然大有来头,绝非等闲女子。
杨瓒啜了口鱼汤,试探问道:“一路上总听人说起神女殿下,看娘子的行头,想必是同神殿有渊源?”
祝姯闻言,神色坦然道:“不错,我是从莫尔丹来的神使。此番南下,正是奉神女之命,替信众消灾祈福。”
“说起来,金陵也有我们王上派去的神使,郎君从前见过吗?”
祝姯说着,将南溪拉来身边坐下,暗自拍了拍她手背。
杨瓒点点头,顺着她的话接道:
“曾有过数面之缘。在下依稀记得,她还是神女位下的右祭司,颇受百姓敬重……”
“莫非娘子也是祭司?”
南溪指尖微颤,又急忙稳住。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紧张地看向祝姯。
祝姯依旧笑吟吟的,轻声说:“不敢当,我只是佾舞巫,岂敢与祭司阁下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
杨瓒嘴上应和着,其实心里也弄不太明白。
他对北域神职知之甚少,只忽然忆起祝姯的重彩面具,便忖度她是专司献舞娱神之人。至于祭司,应是她们上峰。
南溪在旁边听得心急如焚。她们此行南下,其中一桩要事,便是寻这位右祭司。
自打去岁年尾起,右祭司从金陵传来的信笺里,便总透着隐隐怪异,字里行间似有反常。祝姯担心她或有不测,这才决定亲自查探。
可一下子问得太多,难免惹人怀疑。祝姯暂且不再追问,左右路程还长,日后徐徐图之更为妥当。
察觉已在火舱内耽搁半晌,杨瓒等不及再闲叙,便假意感慨道:
“神女慈悲,庇佑万民,委实叫人敬仰。只是听闻祂深居简出,连信众都少见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