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我便能同旁人说嘴,瞧瞧,我儿可是户部大官!”
众人听罢,皆拊掌大笑,一时间气氛更是热络。
沈渊虽早知祝姯有趣,此刻也不禁被她逗笑,一颗心被这晚风吹得愈发柔软。
笑语声中,天色已渐暗下来,橙光与紫霭交织,凝成绚烂烟霞,倒映在粼粼河面,仿佛烧着了天地。
今日这番相聚,也到了散场的时候。
胭娘却没急着回房,只坐在原地,慢吞吞地替文生系衣裳扣子。
待众人陆续起身告辞,胭娘这才看向同样没走的沈渊与祝姯,轻声问道:
“不知阁下与娘子,近来入睡之后,可曾听见什么怪声吗?”
祝姯闻言,不禁与沈渊相视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不曾。”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祝姯随即追问道:“阿嫂可是听见了什么?”
“还是早前在胜州,咱们住在瑞鹤楼的时候。”胭娘声音有些发虚,“有一日夜里,我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有人在问我一些事情。”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是陌生。我敢肯定,从前绝对没有听过。”
“当时我只当是做梦,可天亮后问过我家郎君,他竟也说听见同样的话。”
“我们夫妻二人,难道是得了什么神思恍惚的病症?”
祝姯听完她描述,顿觉不像。
这种颇为奇怪的病症,素来是各有各的心魔,各有各的幻象。怎么会有两个人的梦,是一模一样的?哪怕他们是夫妻,也未免太过神奇。
恰巧祁瑛还没走,祝姯便转头望向他,以手语相询。
祁瑛思索片刻,缓缓点头,而后抬手比划起来,示意自己与宋氏夫妇的经历,大致相仿。
沈渊自从听罢,便笃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他甚至都不关心祁瑛在比划什么,当即沉声追问胭娘:
“那人究竟问了你什么?”
胭娘闻言,眼神却躲闪起来,含糊其辞地道:
“时日有些久,又是睡梦中所闻,妾身记不清楚了。”
见胭娘不愿多谈,祝姯也只好宽泛地安慰他们几句,聊胜于无。
再次登船后,众人仍住在自己最初的舱室。待回到三楼,一行人便只余下沈渊与祝姯,并各自的侍娥随从。
趁着此刻没有外人,祝姯轻声说:“郎君,我觉得胭娘并未说实话。瞧她描述那夜情形,细致入微,分明是记得清清楚楚,又怎会独独忘了最要紧的事?”
这点毋庸置疑,沈渊亦是如此认为。
但他素来沉得住气,闻言只轻笑一声:
“他们不说也罢。”
“前面不远便是孟门渡,到时杨瓒会携卷宗上船,料他们也没法子再遮掩。”
祝姯听罢,心中默默盘算日子,想着雪姑今夜也该送信儿回来了。
行至门前,沈渊却未立刻回房,反倒刻意磨蹭片刻。
等南溪先行进屋后,他这才靠近祝姯,轻声叮嘱她:
“无论如何,胭娘所言之事确有古怪。你们夜里歇下,务必锁好房门,切莫大意。”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又续道:
“若真碰上什么麻烦,或是心中害怕,只管来对面敲门寻我。”
话音落下,一个念头也自心底悄然浮现。
——他希望她会来。
这念头甫一冒头,便被沈渊暗自裁定为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