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命,顾元琛便更不想同这位“母亲”纠缠。
甚至就连一丝讥诮的眼神都未曾奉上,只t淡淡地回道:“劳太后娘娘挂心,此事随缘,但凭您与皇兄安排。”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只等安排好身后之事,便去寻眉儿。
宗馥芬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忽被强烈的不安填满,寻了个机会,悄然前往敏王顾元琪身边,声音有些发颤。
“四哥,有一事我想问你……你可觉得七哥他有事瞒着?他怎么了……他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这次回来,皇兄会不会再让他离开去戍边,你知道吗?皇兄是不是还不能放过他!”
顾元琪原是笑着的,闻言从舞女身上收回了目光。
他虽从不主动跻身朝堂之事,却也心如明镜。
犹豫片刻,他为宗馥芬擦净面上的泪水,低声道:“芬儿……七弟他既然不愿同你多言,那就是不便说出口……有些事,心照不宣便是,莫要追问。”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皇兄并未决定什么,我向你保证,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会劝解陛下的。”
宗馥芬终于忍不住泪水,借称醒酒,去寻独自立于廊下静望雪色的顾元琛。
“七哥!”
她抓住他的衣袖,泪水盈眶,却不敢问出口,只是不停的啜泣。
顾元琛缓缓转过头,雪光映照着他的脸,竟然在他眼中映出了几分光彩。
宗馥芬什么都没问出口,他也没有听到什么,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这便已经是一个答案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念的了,芬儿,多谢你。”
顾元琛抬手去接落下的纷纷雪花,看雪片在掌心融化。
“我很想她,五年前我就该去寻她了,我当真是累了,太子册封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是这个结果,任是皇兄,任是我自己,总要做个了断的。”
“不,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呢!”
顾元琛想起从前姜眉也说过相似的话,她说不想看他起兵谋逆失败,那时候他并未听进去,怨她,想她是为了皇兄说着偏私违心的话,直到她离开,悔之晚矣。
如今他不在乎眉儿是不是为了皇兄说那番话了,他好后悔,他宁愿当日是眉儿告发他,他去戍边,她能活着,哪怕是他战死北境,她和和美美与皇兄相伴也好啊……
宗馥芬停止了哭泣,千言万语堵塞在心间,唯余长叹。
“我不问了,还有一事……七哥,我有位贴身侍女,名叫魏青,你记得吗?”
“嗯。”
“这些年洪英一直留在京城,也常来我府上帮衬,两人相处的不错,青儿对他有意,她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若趁着如今天下安宁,为他们办场婚事?”
“需得看洪英的意思,本王不能直接做主,问过他之后吧……不过若真能成了婚事,倒也不错。”
“好。”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立在廊下看雪,也不察远处一个小身影一晃而过。
顾煊听了许久,也没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一人回到花园池边,蹲在冰面上看着冰下的锦鲤游弋,呢喃道:“敬皇叔比父皇还要可怕……小鱼,小鱼,我究竟是不是敬皇叔与姜母后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顾煊:皇叔你真是太厉害啦,你辛苦啦[猫头]
顾元琛:你小子太嫩了,没有学到我当年半分[摸头]
第107章无憾
回敬王府路上,顾元琛才忽然想起,自己非是离去五载,而是整整六载了。
盛宁四年春初,他带着眉儿去往北境,只是那时寒灾卷席京畿,天地四野尽是苍然白雪,让他以为那还是盛宁三年的冬天,而后他一直未曾回来。
眉儿亦是如此。
今夜是除夕,明日便是盛宁十年了,光阴何其无情,十年竟是弹指一挥间。
下马车前,他心中竟有了几分怯惧,有些不敢近前,只因眼前的敬王府,还是六年前的模样。
一草一木,一院一阁,无不印烙着昔年痕迹。
那时眉儿行刺于他,杀了康义,也险些要了他的命,他亦用重刑伤眉儿极深,而后恩怨纠葛,直至一同离开这王府,去往北境。
细细想来,这王府之中,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温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