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眉不知道梅干是什么,顾元珩又耐心地解释说这是一种南方的芥菜,她说的酥饼应当是缙陵的烤饼。
“应当是,我总是把它记成酥饼。”
顾元珩握住她的手,在她画的那酥饼上添了几笔,柔声道:“没事,本就是酥饼模样的,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吃过的,的确好吃。”
前几日东昌刺史呈奏,称旗江以南缙陵、瑞金多地遭逢旱灾,请求朝廷赈济,他担心因灾情缘故,一时不能给姜眉带来,所以并未许诺,转而问她是否还有别的喜爱的东西。
“为什么问这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
她想起当日顾元琛也曾这样仔细地问过她。
为什么呢,她喜欢什么又有何用,她不是应当知道陛下喜欢什么吗?
“你不知道自己心中好恶?所以才要问你呀。”顾元珩温声道。
他吃完了那块绿豆糕,拿过她的帕子,仔细擦拭手指,漫不经心说道:“问过后你便能好好想一想,或许便知道了你能喜欢什么?若要一个理由,那便是我心疼你这样清瘦,想让人为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谢谢。”
白皙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唇边。
“小眉,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往后莫再说这等生分话了。”
“嗯。”
她想了想,写道:“其实我喜欢吃肉,因为吃肉之后才会有力气。”
“嗯,那如今是不喜欢了?”
顾元珩只觉得自己离不开姜眉一般,才把手指从她唇瓣上移开,便又把人揽在怀里,想必“爱不释手”便是如此。
或许是老天安排,让他遇到了这样一位妙人,即便是懒懒坐在那里书写着让人不宜看懂的话,也只觉十足可爱。
“会想起不好的事情。”她写道。
“很不好的事,你可以听我说吗?”
“你想说出来便说,我会好好听着,看看是多坏的事。”他将下巴轻轻枕垫在姜眉肩上,把她抱得更紧。
“你或许没有见过……但是人是会吃人的。”
且做慈母汤,骨肉充儿饥。
这仿佛咒令一般的字眼刹那间穿透脑海,盘旋在顾元珩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眸光震颤,声音多了一丝沙哑,低声道:“对不起小眉,我也只是听说过这样的事……百姓困苦,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怎么到不了,一直都是这样的。”
“而且我见过的,就是寒灾的时候。”
“一边堆着人骨头,上面红的,下面堆着的发黑了。”
“另一边两个人被绑者。”
“和待宰的牲畜一样没有区别。”
“我之前可能对你说了些不好的话,因为我误解了你。”
“我以为你只是个爱阔绰出手的有钱富贵公子,对不起。”
“可是人命真的不算什么,太轻贱了。”
“小眉,你不要这样说——”顾元珩看到姜眉一笔笔写下这样残忍的话,又想起那句让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且做慈母汤”,不免心头一窒。
只是见姜眉还要写下去,他便停了劝慰之语,把人揽紧了一些。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因为我从前也做过坏事。”
“收钱为人卖命,视人命如草芥。”
“我一直在找自己的妹妹,找了许多年。”
“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早就死了,我的小妹甚至还没长大,青州大旱的那年,她就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