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提及上一次姜眉与纪凌错诀别,他不敢承认,当时姜眉没有离开,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欺骗,更是因为担忧。
只要想到此处,顾元琛心中便唯余妒火。
“真恶心!你少这样称呼她!”
“若是你还想要她平安,便先告诉本王,究竟是谁要你暗杀赵书礼,赵书礼发妻被害那晚你究竟做了什么,是谁闯入你的住处杀你,如今又在追杀你的又是何人?”
纪凌错捡起了自己的剑,用帕子拭去血污。
“……是你的母亲,当今的太后。”
“你怎么知道?”
顾元琛沉声问道,唇瓣却颤抖起来。
纪凌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强装镇定的模样,笑道:“接令那日,我在据点二楼看到了那人的脸,他年纪不小了,脸上一道疤深贯右眼,虽披着斗篷,却还是能看见他脚上穿的是宫靴。”
右眼的伤疤……顾元琛登时便想到了太后身边的喜顺,是当年京城沦陷时被叛军所留。
“仅凭一双宫靴?”
纪凌错声音忽有些低落,轻声答道:“不,那是因为后来我遭窨楼追杀,偶遇周云。她告诉我阿姐的事……”
“我问及她今后去向,才知她从前同伴亦是因接下此人的金签命丧黄泉,临死前吐露,雇主是太后身边的人,周云为自保,也只能佯作不知。”
顾元琛忆起周云坦白,当时便不解太后为何要对赵书礼下手,这件事虽一直调查,却并未得到眉目,后来因为操心着姜眉的身体和战事,他也无心再多疑忧。
“那时起,我确定是太后,是她要人潜入赵书礼府中行刺,我失手了,先前我和阿姐杀了褚盛的事也一并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铤而走险杀回去,把青衣堂的那个主事了结,拿了他的解药,这样一来,即便被追杀,也好过受人辖制。”
纪凌错眉色张扬,说得轻松得意,可是这份得意并未停留太久,转而被落寞取代。
当时只顾着快些为自己解了胭虿散,好方便逃亡,忘记了再留一时那解药……
若是当时他没有心急,那阿姐便也不会再受折磨。
他心中的悔恨不甘,又何止于此呢?
顾元琛看不到纪凌错此时脸上的神色,也对这个人的过往所知甚少,可是心中已然相信了他字字所言,自然,也捕捉到了此事中的漏洞。
“那丞相夫人为何身亡?不可能是太后做的,赵书礼的夫人是她母家徐氏远亲,是绝对与她一条心的人,如今无论如何看来,都不像是要你去杀了谁,而是本就要将祸水引到你的头上去。”
纪凌错却道:“敬王爷,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是不会被皇亲贵胄在意的。”
“对了,我还有一个极好的消息告诉你,当时要行刺你的死令,猜猜阿姐是从谁那里接下来的?窨楼规矩,同一个雇主,绝不会认识t第二个青衣堂堂主——”
顾元琛心底刺冷,他怎么会没有料想过这个答案,他又何尝没有体味过这种杀意。
见他身形一僵,纪凌错也便没有再说下去。
他觉得顾元琛阴毒又可笑,可是知道了是太后要杀他,却又不解。
他从小是无父无母一般活着的,只有阿姐给过他温暖与怜惜。
他无法探知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可以令母杀子。
默了片刻,顾元琛不想在这屋内多留,起身欲要离开。
“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追杀你,在本王查明真相前,你可以留在王府。从前的事,本王既往不咎,洪英不欠眉儿,是本王亏欠,他已还补,眉儿更是早就原谅了他……你若是再动手伤人,便也没有这份谅解!”
“不需要,敬王爷。”
纪凌错微眯起了双眼,对顾元琛所说的话十分不屑。
“还没有什么人能抓到我,我更不会留在你的府上,必要时,我自会来见你。”
顾元琛推门的动作止住了,冷声道:“你若想来,本王会见,可你若是招惹事端,伤了本王的人,本王必奉陪到底。”
纪凌错轻哼了一声,越过顾元琛推门离开。
“难为你了,将一个无用酷吏当成宝,既然阿姐原谅他了……我便也放过他——按照你说的,既往不咎!”
何永春绕着纪凌错冲了进来,搀扶着顾元琛坐下,见王爷面色苍白,唇也干裂着,不免心疼。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竟是无有一日安宁。
“王爷,就这样放他走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