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怎会不知他病了,偏是这个时候,岂不是让陛下无故遭人非议!真是好大的功绩!不过……你若要去看望,便让喜俊同你一起吧。”
“是,儿臣告退。”
宗馥芬说出这句话,只觉齿冷,她也不愿在这凉薄自私之人面前再演戏下去,更不理会喜俊和其余几个捧着补品的宫人。
*
先前几次来探望顾元琛,都是被拦在春庆殿外,唯有一次,是何永春出来,与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或许是因今日跟着太后的人,宗馥芬得以见到了顾元琛,却只能隔着摇曳的珠帘与纱帐望着他。
他正慵懒侧卧在小榻上看着北蛮疆域图,身边有个女子侍奉着,为他扇风纳凉,观其衣着不失丽色,许是他的侍妾。
那日他说的话已经很明了了,宗馥芬心知二人再无可能,只是见到如此情形,还是不免有些心痛。
那侍妾见她入内,起身行礼,柔柔道:“见过公主。”
“你要见本王。”顾元琛见人走近,抬眸看了一眼,余音中只剩凉薄。
“是,有些话想同王兄说,这位是——”
“陛下赏赐的,不是外人。”
宗馥芬便直言道:“可是这些话只想说与王兄一人听。”
方才何永春说“长丽公主”前来时,香茵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对,当下便放了纨扇快步离开。
顾元琛盯着宗馥芬瞧了瞧,垂下眸子。
“你说罢。”
他的口吻很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是愤怒和恨意都没有。
乌厌术石为了泄愤,为了折辱,把她当犬豸一般训役了这么多年,她连打骂都习以为常了,却怕极了这样不动声色的轻蔑。
宗馥芬的声音一如先前那般暗哑,低声问道:“王兄……您的身子好些了吗,眼睛可还好?”
顾元琛嗤笑了一声:“好些了,见不到不想见的人,自然好得很快,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去行宫中走也好,回去找你父兄也罢,再不济便去搅缠着陛下,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本王先前是如何对你说的?”
宗馥芬鼓足勇气,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对不起!那日是我做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辩解说自己有什么苦衷,芬儿真的好后悔啊!”
她声泪齐下:“七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信了乌厌术石的话……我明明那么恨他,我当真恨不能将他剔骨剥皮……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你说的对,我太蠢了。”
离开乌厌术石的这些日子,宗馥芬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是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的。
再不会有人日夜折磨她,羞辱她,她可以完完整整地穿着衣服,安然入睡,她不会因为夜里听到风吹草动,就要如惊弓之鸟一般,伏低身子跪在床榻角落瑟瑟发抖,担心被鞭打,炮烙。
故而她才能够去想许多事,那日顾元琛的话如利刃一般高悬在她头顶,她后悔,悔不当初,她在梦里反复想起姜眉的面容,是她害了姜眉,害了那个与她一同深陷泥沼之时,拖着残破的身躯给予她安抚与信念的女子。
宗馥芬不懂,她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顾元琛一时沉默,他手指微蜷,想起那夜掌掴她那一下,终是开了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却仍是冷漠。
“那日本王盛怒之下失了分寸,打了你一掌,便就是了结吧。”
“不……七哥,你打醒了我,”她拼命摇头,泪水潸然而下,“我不该那样说姜姑娘,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见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今后我不会再来打扰,请你受芬儿一拜,今后余生,芬儿都会为这过错赎罪的。”
待她起身,顾元珩悠闲说道:“皇家欠你的,欠你们宗氏一族的,总会给你补回来,你的婚事,本王和t陛下都会尽心,你不必担心,更不必同我说这些。”
“我要说!我要说……难道就不能是愧疚吗?”
顾元琛未答,任由她说下去。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病得这样厉害,是因为那个叫姜眉的姑娘,对不对?我这几日总是想起她……”
宗馥芬崩溃地哭喊道:“我想起她,她说不出话,浑身都是伤,却安慰我,她和我说‘王爷一定会来救你的’……我日日夜夜梦到她,父亲和嫂嫂说我好了许多,可是……我却突然想明白了,是姜姑娘把我从那地狱里救出来了,我,我……我却害了她!”
顾元琛遥遥听着,想起姜眉要动身前往北蛮时的坚决之色,心似被人攥紧揉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眉儿,总是那样懂事,那样坚强,可是却被那般辜负了……
都是他的错。
“那日你说我同顾怀乐一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变成她,我当日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