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真公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旁人尚不可知,而等待她的,也还是个未知数。
她那位指婚的夫君,据说脾气十分古怪,又是武将出身,还不知去了要如何应付。
就算她贵为公主,这山高路远的,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以后全得靠自己了。
从前还以为太后疼爱她,原来全都是假的,这么多年的母女温情,说忘就忘,舍弃她,比舍弃猫狗还要轻易。
福真公主正在想心事,她的宫女钻进马车里,递给她一把团扇:“公主,这是刚才一个小姐递过来的,说是送给您的。”
小姐方才那么多人里面,能称得上小姐的只有一位,福真公主将那把扇子接过来看。
也是一把浅蓝色的团扇,用绢丝缠成的扇面,上面细细绣了一朵并蒂莲,和一只蜻蜓。
翻过来的背面,有两句诗。
青山常开水常流,遮云蔽日是豁然。
本是琼楼仙衣客,莫使芬芳自凋零。
福真公主读了两遍,笑了一笑。
宇文兰君啊,你与我,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也希望你,莫使芬芳自凋零。
*
地方官员为公主开路送嫁本是公事,而王璟带兰君同行,位列江东诸臣之中,显然是昭示她的主母身份。
很多当地官员都看到王璟和兰君同上马车归家,此事很快传到了华夫人耳中,令她有些不满:“侯爷做事越发鲁莽了,这种场合,岂是他乱来的地方?难道是故意跟我们示威不成?显得他多么重视那位宇文小姐?真是荒唐!”
华夫人有些气堵,她那一向端方持重,出类拔萃的儿子,打小就是人见人夸,自从遇到宇文兰君那个女人,已经变得不像她的儿子了。
或许王娴之前说的坏话也起了些作用,兰君第二日再去给华夫人请安时,华夫人对她的脸色就不像之前那么和颜悦色了。
兰君看到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在生气,正要开口,华夫人却先打断她:“兰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来了这么些日子,你的人品德行,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她看了兰君一眼,继续道:“上次娴儿在这里说的话,你自己也听到了,我也不愿再重复一遍伤你的心,但是娴儿所言,就是我心中所想,你家中蒙难,身受重伤,当时璟儿带你回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是为救你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璟儿救你,也是出于朋友的道义,现下我见你身子已经好转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寻个时日,该回京都去了?”
华夫人捧起茶杯,语气有些决绝:“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你既然是长女,很多事情,应当由你来做,现在正是该你回去支撑门庭的时候,不要让你九泉之下的父兄失望。”
兰君耐着性子听完,然后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
话音还未落,王璟就从门外大步赶来,打断二人的谈话:“母亲!”
他眼神凌厉,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母亲,您这叫什么话,以宇文氏现在的局面,你让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回家去,能做什么?你这不是想害死她吗?”
王璟看着华夫人摇头:“母亲,我真的对你很失望,我以为我的母亲,质洁高雅,品行超脱,我以为你和那些趋名逐利,拜高踩低的贵妇们不同,没想到,你也和她们一样。”
华夫人坐起身子,有些恼怒:“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王璟盯着华夫人,直言不讳:“不瞒您说,此次把兰君带来江东是儿子自己自作主张,因为我,因为你的儿子王璟,对宇文兰君一见钟情,势在必得!”
“原本,她有婚约在身,令我昼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却碍于名声只能作罢,如今却是阴差阳错,让我二人都成为自由身了,这正是一份天定的良缘,母亲,您就不为儿子高兴吗?”
“之前兰君伤了腿,一直在养伤,如今她也调理好了,还请母亲收拾妥当,聘请媒人,为我们准备婚事吧!”
这一番话,直接华夫人吓得站了起来:“你你你你这不成器的东西,你浑说些什么呢?疯了不成?”
不止华夫人被吓到,就连兰君也被吓了一大跳。
王璟朝华夫人拱手行礼:“此事就拜托母亲了,等儿子选好良辰吉日,再请母亲喝喜酒。”
华夫人往后一个仰倒,被丫鬟扶住:“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王璟不顾兰君的频频回头,将她径直带出门外。
兰君着急地推他:“你母亲好像晕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他倒很淡然:“放心,她没事,老毛病了。”
兰君不免责怪:“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对你母亲说这样的话?”
王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任凭兰君怎么挣扎也不放开:“说哪样的话?”
“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这话不止说给她听,也是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