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街角一个相对明亮些的路灯下,我看到了一辆看起来像是可以载客的旧式磁悬浮车,司机正靠在车门上,似乎是在等待最后的客人。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我立刻冲了过去,语速极快地说道:“师傅,去凌宫!麻烦立刻出发!”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劳碌一天的疲惫,他抬眼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慢悠悠地摇了摇头:“对不住啊姑娘,这个点,不载客了。”
“为什么?”我心急如焚,“我可以加钱!双倍!不,三倍!”我试图用金钱打动他。
司机还是摇头,态度很坚决:“不是钱的问题。凌国有规定,过了凌晨,所有营运车辆一律禁止载客,违者重罚,要坐牢的!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规定?
我这才恍然想起,凌国确实有这么一条为了维护夜间秩序而设立的严格交通法规。
平日里在宫中不觉得,此刻却成了我归途上难以逾越的鸿沟。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焦虑和挫败感让我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不由得拉高了嗓门,在空旷的街道上几乎是大喊大叫起来,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尖利,“我都说了,再额外付你十倍的钱!十倍!只要你肯送我回凌宫!”
那司机被我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无奈又有些畏惧的神情,连连摆手:“姑奶奶,您行行好,别为难我了!我不是嫌钱少啊!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得有命花不是?这被抓到就是三个月的牢狱之灾,您又不是女帝大人,能特赦我,我实在不敢啊!”
他说着,几乎是要作揖了,显然怕极了我这个“胡搅蛮缠”的乘客。
“嘿你这人…”我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是啊,我只是一个八级侍卫,又不是能制定规则、无视规则的女帝。
在这冰冷的法规面前,我的焦急和金钱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我颓然地松开了原本下意识抓住车门的手,看着司机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钻进车里,启动引擎,磁悬浮车发出低沉的嗡鸣,毫不留恋地驶离,尾灯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我独自一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夜风吹拂着我单薄的衣裙,带来刺骨的寒意。
周围的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包裹,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寂感和走投无路的恐慌,慢慢从心底滋生。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得意,又刻意放慢了语调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悠然响起:
“怎么样,我说了吧?”洛伦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下来,正双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另一根路灯柱上,嘴角噙着一抹预料之中的笑容,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现在这会啊,已经没司机愿意载你啦!这村里的规矩,可是铁律。”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我面前,微微俯身,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一种诱哄般的亲昵,尾音微微上扬:“还是——跟我一起去住酒店吧,大长腿姐姐?”
那个称呼,在此刻听来格外刺耳,充满了戏谑和某种志在必得的意味。
所有的委屈、愤怒、无助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推力。我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这个字像一块坚冰,砸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
我不再看他瞬间僵住的的表情,也不再理会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只是挺直了脊背,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径直向着街道对面那家看起来最为灯火辉煌、也显然是这个村镇上唯一像样点的酒店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而决绝。
“就是住酒店,”我一边走,一边像是在对自己宣誓,又像是在对身后的他宣告,声音冰冷,不带一丝回转的余地,“那我也是一个人住!”
夜色深沉,将我孤傲而倔强的背影吞没。
我知道,今晚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而我与这位年少君王之间,那原本就微妙的关系,经此一事,已然划下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界限。
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夜,被烟花、被亲吻、被摘下的面具,再次粗暴地撬动,滑向了更加未知而汹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