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不再多言,开始用清晰、缓慢的语速,将信的内容逐字逐句地念出,遇到关键的地名和钱数,会稍微停顿,重复一遍。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条理分明,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或曲解。
当听到信中提及有一笔微薄的抚恤银可能可以申领时,张寡妇的眼睛瞬间红了,双手颤抖起来。她男人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确切的音讯和可能的好处!
“真……真的?真的有银子?”她不敢置信地问。
“信上是如此说。具体如何申领,信中也写明了地址和要找的人,虽在邻县,但可按图索骥。”迟晏将信纸指给她看那几个关键信息,虽然他明知对方看不懂,但这个动作本身,传递出一种可信感。
“谢谢!谢谢迟书生!”张寡妇激动得语无伦次,拿起那半个饼子,觉得不够,又从怀里摸索出两个铜板,一起塞给迟晏,“这个你拿着!一定要拿着!”
迟晏没有推辞,接过饼子和铜板,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张寡妇千恩万谢地拿着信走了,边走边抹眼泪,逢人便说迟书生帮她读懂了信,可能有抚恤银子领。
这一幕,被众多村民看在眼里。迟晏没有骗人,而且似乎……还挺靠谱?
怀疑的坚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
很快,又有一个老汉过来,让他读一封儿子从外地寄来的家书。迟晏同样准确、清晰地读完,并解释了信中一些问候用语的含义。老汉满意地点点头,留下了一小把晒干的豆子。
接着,一个年轻的媳妇扭捏地过来,想给远嫁的姐姐写封信,报个平安,说说家长里短。迟晏耐心询问了她想表达的内容,然后用尽量工整、通俗的字句写下,写完后还念给她听了一遍确认。媳妇红着脸,放下一小捆蔬菜作为酬谢。
一个上午,迟晏接待了四五位村民。他没有收取任何银钱,得到的报酬不过是些微薄的食物:半块饼、一把豆子、几根青菜、甚至还有一小块咸菜疙瘩。
东西很少,但意义重大。这是他依靠正经营生、凭借知识和诚信换来的。村民们看他的眼神,虽然依旧谈不上友善,但那种纯粹的厌恶和警惕,似乎淡化了一点点。
收摊时,他清点着石头上那些零零碎碎的“报酬”,心中稍定。至少,短时间内,饿不死了。
但他清楚,这远远不够。代写书信解读文书,需求不稳定,报酬也极其微薄,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他的伤病需要更好的药物治疗,这具身体需要营养来恢复,未来的出路更需要资本和资源。
他需要扩大业务范围,或者找到更赚钱的门路。
回到破屋,他一边慢慢啃着那干硬的饼子,就着咸菜,一边继续翻看那几本破书,同时梳理着原主记忆中关于这个村落、以及附近镇集的信息。
这个村子叫靠山村,隶属青浦镇,背靠大山,面临一条小河,村民多以耕种、打柴、捕鱼为生,日子普遍贫苦。镇上偶尔有集市……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几本儒家经典上。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科举,依然是这个时代寒门子弟几乎唯一的上升通道。原主是童生,有参加下一级“秀才”考试的资格。虽然原主学问垃圾,但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理解力和记忆方法。如果……如果能重新捡起学业,哪怕只是为了获取最低的功名——秀才,身份和处境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秀才见官不跪,免徭役,有资格开设私塾,社会地位远非普通村民甚至童生可比。到了那时,他获取资源的能力将大大增强。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书籍,需要安静的環境,更需要解决眼前的生存危机。
两条路必须并行:短期,依靠代写等杂务苟活,并寻找其他快速积累少量资本的机会;长期,暗中重新备考,争取在下一场院试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