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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第1页）

殖民地港口区如同一个垂死巨兽的胸腔，回荡着能量短缺的喘息。主照明系统大面积失效，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在巨大的穹顶和停泊架间投下惨淡的光晕，将扭曲的阴影拉得老长。空气带着金属的冰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循环系统过滤能力下降后的陈腐气味。

莱娜搀扶着夏树，沿着维修通道的阴影区域艰难前行。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港口里显得格外清晰。大部分飞船都静静地趴在各自的泊位上，如同僵死的甲虫，它们的系统显然已在能源管制下彻底关闭。

莱娜的目标很明确——位于港口最外侧、通常用于紧急情况或快速侦察的“雨燕”级小型勘探艇。这种艇体积小，结构相对简单，理论上对港口基础设施的依赖更低，或许还能启动。

越靠近港口外围，空气越发寒冷，呼吸都带出了白气。重力场也变得有些不稳定，偶尔会传来细微的、令人脚底发虚的波动。

“左前方，第三泊位。”夏树突然低声提醒，她的声音虚弱，但感知依旧敏锐，“有能量残留……很微弱，但不是殖民地的电网。”

莱娜心中一紧，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艘编号为“探索者7号”的“雨燕”级勘探艇静静地停靠着。与周围死寂的飞船不同，它的舷窗内似乎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仪器待机时才有的幽蓝光芒。

有人？还是说，它的独立能源系统尚未完全耗尽？

两人放缓脚步，借助停泊架的巨大支撑结构隐蔽身形，小心地靠近。

距离缩短到几十米时，莱娜看得更清楚了。勘探艇的入口舱门紧闭，但旁边的外部能源接口指示灯是熄灭的，说明它并未连接殖民地电网。那内部的光源，只可能来自其自带的、小型的同位素电池或者高密度电容组。

“生命信号？”莱娜用气声问夏树。

夏树闭上眼睛，片刻后微微摇头：“艇内……没有活跃的生命迹象。但有一种……残留的‘印记’，很淡，带着……决绝和悲伤。”

不是敌人。莱娜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更甚。是谁？为什么留下一艘似乎还能运作的艇，人却不见了？

她们来到艇身下，莱娜尝试用手持终端连接勘探艇的外部诊断接口。令她惊讶的是，系统竟然响应了！虽然大部分功能受限，但基础状态读取是可行的。

“能源剩余：12%。生命支持系统：最低功耗运行。导航系统：离线。引擎：待机，可启动。”莱娜快速浏览着数据，心跳加速。12%的能源，不足以进行长途航行，但如果只是前往木卫四……或许，勉强够用？前提是途中没有意外，并且木卫四那边有可供补充的能源。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一闪，一条预设的、未发送的本地信息弹了出来，发送者ID是“港口维护技师-凯斯”。

信息很简单，只有两行字：

【给需要它的人。能源不多，愿它能带你们找到希望。不必找我，我去找我的了。——K】

莱娜和夏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愫。这位名叫凯斯的技师，显然预见到了殖民地的末路，他用最后可能的方式，为或许存在的“后来者”留下了一线生机，而他自己，或许选择了与他在乎的人共同面对终结，或许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寻找他的“希望”。

这份在绝望中依然传递出来的微光，让莱娜感到鼻尖微酸。

“我们不会浪费他的心意。”莱娜低声说，用力握了握夏树的手。

她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尝试远程解锁舱门。一阵轻微的液压声后，舱门缓缓滑开，一股冰冷的、带着机油和封闭气息的空气涌出。

艇内空间狭小，但功能齐全。驾驶舱、生活区、简易科研工作站紧凑地排列着。正如数据所示，系统处于最低功耗运行状态。

莱娜将夏树扶进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自己则快速坐进主驾驶座。她熟练地启动主控系统，光屏逐一亮起，虽然亮度都调到了最低以节省能源。

“启动引擎预热，检查导航数据库。”莱娜一边操作一边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引擎传来低沉的嗡鸣，仪表盘上的读数开始跳动。导航系统需要重新校准，但基础星图还在。

“港口隔离闸门状态？”夏树问，她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地扫过各个屏幕。

莱娜调出港口控制界面，尝试发送开启请求。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一个红色的错误提示：【能源不足，重型闸门无法启动。请使用紧急泄压通道（仅限小型舰艇）。】

紧急泄压通道！那是一条直接通往太空的、用于紧急疏散或抛弃废料的狭窄管道，通常没有厚重的防护闸门，而是采用能量场隔离和物理爆破塞封闭。

使用那条通道风险极高！能量场可能因能源短缺而不稳定，物理爆破塞能否正常启动也是未知数。而且，通道出口通常靠近殖民地外部结构，稍有不慎就可能撞上障碍物。

但没有其他选择了。

“坐稳。”莱娜对夏树说，双手稳稳握住操控杆，“我们要走一条不太寻常的路了。”

她驾驶着“探索者7号”，轻盈地（得益于低重力环境）脱离泊位，调整方向，朝着港口边缘那个不起眼的、标记着危险符号的紧急通道入口驶去。

通道入口的扫描器识别了飞船的紧急权限，厚重的合金挡板缓缓滑开，露出后面幽深、布满各种管道和线缆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一层微弱的、不断闪烁的能量屏障——那是防止空气泄漏的最后防线。

莱娜深吸一口气，将引擎功率输出推到预定值。小巧的勘探艇如同离弦之箭，射入了狭窄的通道！

艇身与通道壁的距离极其惊险，擦碰警报凄厉地响起又被她迅速屏蔽。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操控和前方那层不稳定的能量屏障上。

“屏障波动频率……3。7赫兹……强度衰减至65%……”夏树紧盯着传感器数据，实时报出关键信息，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最精准的导航仪。

就在勘探艇即将撞上屏障的瞬间——

“就是现在！”夏树低喝。

莱娜猛地将操控杆向一侧微调，同时引擎喷射口短暂偏转！勘探艇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几乎是贴着屏障能量最薄弱的瞬间波动间隙，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物理爆破塞被成功引爆，封闭了通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