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不够的时候,他走路会比较急,抽菸会比较频繁,说话会比较短。
粉还有的时候,他会躺在床上滑手机、边笑边回讯息、偶尔还会叫妳过去一起看什么好笑的影片。
妳现在画眼线的手很稳,稳到妳都忘记自己前一晚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眼线拉到尾端,向上微微勾起。
那是「好聊型」小姐最安全的角度。
妳把口红抹上去,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漂亮、干净、没什么不好。
如果不看眼底那一圈淡淡的灰,妳甚至可以说自己状态很好。
妳对镜子里的人练习笑了一下。
笑容完美、弧度漂亮,只是一点都不像妳。
出门之前,他会把那个小拉炼袋丢给妳。
「这个,」他说,像是在交待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等一下有就放这里。」
那个小拉炼袋干干净净,没有图案,里面偶尔会留一点白白的粉末,像是上一回的痕迹。
妳的指尖碰到那种粉时,心里会有一瞬间的颤。
不是想吸。
是害怕——害怕妳自己对那个触感不再陌生。
妳把小袋子放进包包里,手指自动检查:手机、钥匙、钱包、粉饼、口红、空格。
空格是留给粉的。
妳到店里的路,也是程式的一部分。
哪一班捷运比较空、哪一个出口转计程车比较快、哪个时间点刚好可以避开上班族晚高峰,妳早就算到不需要看时间表。
车窗外的世界每天都在变——行人换了,招牌换了,路边多了新店、少了旧摊。
只有妳要去的地方没变:黄的灯、乱七八糟的笑声、浓到要把人淹死的酒味。
妳一踏进去,就自动切换模式。
妳会笑、会坐、会侧身靠近、会在适当的时候靠一下肩膀、会替客人夹菜、会在大家骂老板的时候附和两句。
妳变成一个非常好用的「场内版本的妳」。
然后,在某些微小的缝隙里,妳的眼睛开始搜寻。
桌上是不是有不属于这里的塑胶小袋?
哪个客人去厕所的时间太长?
哪张桌子的眼睛特别亮、特别涣散?
哪一个人笑起来,有粉卡在鼻翼边、还没清干净?
妳一边笑、一边聊天,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其实头脑在飞快运算:
——那一包怎么拿?
——什么时候手伸得过去?
——这样做被抓到的机率是多少?
妳在脑中排演好一整套动作,然后在对的时间、对的角度、对的声量里——把那包东西悄悄移动。
人群吵闹的时候,是最安全的。
大家都在看酒、看骰子、看谁输谁赢。
没有人会低头留意妳手指那一瞬间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