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又被移转到地检署的地下室。
妳被关进一个正方形的房间,男女分开,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间厕所,但隔间矮、只有一个小墙壁遮掩,如果有人要上厕所,同一个空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得见。
那种羞耻感,是一种很具体、却不好形容的东西。
一开始,房里只有妳一个人。
妳坐在角落,背靠着墙,时间慢慢被拖长,拖到妳开始打瞌睡。
后来又被送进来一个女人。
她从一进来就不停敲铁栅栏,声音尖又急:「我没罪!凭什么抓我!放我出去!」
那声音一直在妳耳朵里打转,让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一个很长很长的、醒不来的梦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来叫人。
不是妳,是他。
妳是报案的人,照理说,应该先问妳。
但出去的是罗杰。
他被带去问话。
问完,就不见了。
轮到妳的时候,妳已经累到有点麻木。
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忙、很不耐的女检察官。
她翻着资料,听妳说话的时候,眼神几乎没有真正看向妳。
妳努力把事情讲完整、讲清楚,但她听到一半就说:「好了,差不多了,妳走吧。」
就这样,像把一个文件盖章收起来那样简单。
妳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回一楼。
那时候妳只觉得头很重,脚步很空,像是刚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被丢出来。
走上一楼的瞬间,妳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郑律。
跟陈律同一家事务所、妳也认识的那位律师。
他站在门口,手插在口袋里,一看到妳就走过来:「妳还好吗?」
这一句「还好吗」,像是有人终于记得妳不是一份卷宗,而是一个人。
妳眼泪一下就掉下来。
妳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他说,是陈律打电话给他,说担心妳一个人在里面会有状况,拜托他过来看看妳。
妳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很坏、很不公平,但还是有人在妳看不到的地方,替妳撑着一点点什么。
郑律陪着妳慢慢走到马路边,帮妳拦了一台计程车。
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先回家,好好睡一觉。」
妳上车、报了地址,直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妳才真正感觉——原来妳今天不是在演什么戏,是妳自己的命在被乱写。
回到家,妳挤出一个笑容跟妈妈说:「真好笑,我报案,结果是我被上铐。」
说完这句话,妳终于承认——比起那副手铐,真正困住妳的,是整个系统、是整段关系、是这几年妳被拉进去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