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医生怎么说?」
妳声音沙哑到像坏掉的喇叭:「说……再晚一点…可能就……」
妳没讲完,那句话妳自己都讲不出口。
我爸呼吸变得很重,像是所有怒气都堵在胸口,却不知道要往哪发泄。
这时候,我弟赶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喊:「到底发生什么事——」
话卡在一半。
他看到我脖子那一圈紫黑色勒痕,整个人像被人按下暂停键。
「靠……」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眼眶立刻红了。
「姊,妳的脖子……这太夸张了吧,哪个男人打女朋友打成这样?这不是人啦??」
妳居然在那一刻笑了一下。
不是因为好笑,而是因为——妳第一次被自己的家人这么直接地「站在我这边??。
妳笑着笑着,突然大哭。
妳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我以为……我今天…真的回不来了??」
我弟握住我的手,指节都白了:「妳回来了就好,剩下的,我们想办法??」
我妈抹眼泪,又气又怕:「早知道就不让妳跟他在一起。我早就看那个男的……」
她说不下去,因为再多责怪也换不回刚才那几分钟的窒息。
那一夜,我爸没有讲什么狠话,只留了一句:「这件事,妳不是一个人面对??」
洗完澡、擦完药,已经快天亮。
妳躺回自己的床上,天花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一片,不是那间包子店后面房间的那片灰白。
妳本来以为躺在自己床上会比较安全。
结果一闭上眼,枕头砸下来、脚踩上来、手掐住脖子的画面就一刀一刀回放。
妳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喉咙被空气磨得发痛。
妳低头,看着自己的脖子——即使擦了药,那勒痕仍然深得吓人,像一个未完成的死亡印记。
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今晚如果我没有抢到手机、没有打通110、没有撑到警察到,妳现在根本不会躺在这张床上。
可能是在医院的某个冰冷房间,或者已经成为新闻里一句被快速带过的标题。
妳躺回去,眼泪又滚出来。
不是因为还爱他,也不是因为舍不得这段关系。
是因为——妳真的差一点,就这样消失了。
而且没有人会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妳缓慢地吸气、吐气,一遍又一遍,像在说服自己的身体:「妳还在。妳还活着??」
那一夜以前,妳以为最可怕的是被他打死。
那一夜之后,我知道更可怕的是——我差一点,连说出「他打我」这三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我还活着,真的是一件靠运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