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明刚蹲下抱起布包,天上黑压压的云,砸下了汤圆大小的雨点,还闪着紫雷。
从监狱里回来就没有吃过汤圆了,但他依然还记得汤圆的大小,和汤圆的甜。
砰!砰砰!!
他只能把小孩先抱回了铁皮棚。
温宪明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孩,吐槽道:“这雨下得真大!算你运气好…再晚一点,你还不得成水洗垃圾…”
小孩因为温宪明柔软的怀抱,在对方抱起她的瞬间,停止了哭泣。
现在她躺在温宪明拼凑出来的床上,又被饥饿占领了理智,拼命抓舞着双手,踢踹着双腿,用哭啼声伴着雨水砸击铁板的声音,继续索求回应和食物。
温宪明虽然没有生过小孩,也没有带过小孩,但见过别人照顾小孩。
垃圾场外那家鸡贩子杨明丽带她儿子的画面,温宪明看过很多次。
温宪明给木板床上的小孩脱了裤子,果然…裤子里面全是屎尿。
用一个破铁盆接了自来水,他给一直打着颤的小孩把屁股清洗干净,又从他捡回来的行李箱里,找出一条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毛巾,把小孩的下半身一整个包裹住。
温宪明是个干净人,那条毛巾除了旧,能从泛白的布料里能看出它原来的粉色。
哇哇哇…
小孩没有停止哭泣。
温宪明立即反应过来,小孩可能饿了。
这次捡的过期奶片,温宪明这几天省着吃了一板,现在却大方地拆了一板在白瓷碗里碾碎,用暖水壶里并不热的开水搅和搅和,一点一点喂给了小孩。
小孩不再哭了,她吃得很开心,也很知足,瞧样子好像没有尝出“奶水”里面有过期的味道。
雨下得越来越大,小孩在温宪明怀里慢慢合上了眼,没一会儿,小小的人就打起了细鼾,而那只肉肉的小手,却一直紧紧地握住了温宪明粗糙的食指。
“杨明丽,你家杨树以前穿的衣服,你扔了没有?”温宪明站在屋檐下,抖着身上塑料布上的水。
杨明丽也替温宪明一起抖着他身上的雨水,抄起叫卖时的大嗓门,“没扔,温爷…你捡孩子穿的衣服干嘛?”
温宪明往屋里稍微躲了躲,但是没有越过门槛线,“捡了一个小垃圾…这不下大雨嘛,我也没办法,只能给她找点衣服穿,让她和我这老头在铁皮棚里将就着。”
杨明丽:“又有人扔孩子啊…这些当父母的!简直不是人!温爷你等等,我进去给你找找…”
杨明丽说完,把身上沾上的雨水掸了掸,转身进去给温宪明找衣服。
本来在玩玩具的杨树,看见温宪明在门口,拿着玩具蹭蹭地朝门口走过来。
温宪明阻止道:“树树…别出来,外面雨大…”
杨树已经四岁半了,马上就要五岁了,对于这位经常来他们家的老头,他很熟悉。
因为杨明丽反复在杨树耳边提及,要感恩温宪明从人贩子手中把他抢了回来,感谢他愿意帮他们孤儿寡母。
温宪明因为在垃圾场住,身上味道大,从来不进别人家门,所以每次杨树都只能走到门口来招呼他。
杨树很听话地停下脚步,嫩嫩的声音询问道:“温爷要坐坐吗?树树给温爷端凳子。”
温宪明摇摇头:“不了…温爷不坐,温爷一会儿就要回去,杨树你别出来,这雨下得大,地上湿,摔倒了疼。”
温宪明很喜欢小孩,他明白他孤家寡人一个,不配有小孩绕膝,但不妨碍他喜欢和疼爱别人家的小孩。
杨树一岁的时候,温宪明和杨明丽还没有这样亲近,甚至杨明丽和其他人一样,很嫌恶这位浑身臭轰轰的老头。
直到那天,她忙着给别人杀鸡,没注意到竹椅里的杨树被人抱走了。直到手上流着血,脸上也紫一块青一块的温宪明抱着杨树出现在店门口,杨明丽才知道出事了。
她手下的鸡血乱喷在案台上和她的塑料围裙上,把她弄得和温宪明一样狼狈。
第一次,她在她丈夫走后,嚎啕大哭,像个女人一样。
杨树没有受伤,杨明丽和温宪明开始走得近了。
可温宪明比所有人表面上所认为的更懂事明理,住在垃圾堆里的他,并没有因为成为杨明丽和杨树的恩人,就此讹上这母子俩,反而是他在那之后躲避起了这对母子,一直拒绝着杨明丽的好意。
杨明丽有生意要做,有孩子要养,没花多少心思在温宪明这个老头身上,只是路上遇见时,会主动和对方打招呼,有事的时候也会帮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