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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第3页）

她捧住高黎的脸，指腹温柔却有力：

“这不是你该承受的！

你需要一个人去探索。你需要去经历那个‘不知道想要什么’的过程，需要多尝试，去碰壁，去在陌生的街头哭，然后自己擦干眼泪站起来。只有这样，你找到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你高黎的，而不是为了任何人，或者为了逃避任何生活。”

“你必须离开这里。因为，我认识的那个神采奕奕的高黎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光了……整个人是灰暗的……”

“你在这里不快乐，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恳求你，请你不要为了我留下！如果你留下，那份被压抑的不快乐，会像潮湿墙角悄悄蔓延的霉菌，慢慢侵蚀你的生命力，侵蚀你的光芒，最终，也会侵蚀我们之间的爱。我不要那样的相守，那是对我们两个人的折磨。”

她的语气愈发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去吧。去纽约。去浪费时光，去发现可能，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我在这里，会很好，会更好！有爸妈，有Holiday，有朋友，还有我的……新的开始。”

高黎的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迷茫和痛苦的泪，而是被一种巨大的、深刻的理解和爱所震撼的泪。她终于明白，南徽给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礼物。

因为爱，所以愿意成全，让她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只是，”南徽微笑着，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一起。你在你的河流里探索，我在我的河流里重建。我们约好，都要变得更好，然后在某个山顶，或者某个渡口，再相遇。”

“小南……”高黎泣不成声，把头埋进南徽的肩。

南徽回抱着她，泪水浸湿高黎的衣襟。

她们在冬日空旷的公园里，相拥哭泣。离别的悲伤与成全的释然，像经纬线般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种比单纯相依相守更为复杂、也更为牢固的深刻联结。

一个月后。高黎开始办理手续，订机票。南徽的父母得知后，先是震惊和不舍，但在南徽平静而坚定的解释后，他们选择了理解和祝福。沈思越红着眼眶，找到高黎，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给了她纽约朋友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随时找她。最后趁高黎不注意，悄悄塞在她包里一张银行卡。

出发那天。

天气意外地晴朗，阳光像金色的薄纱，覆盖着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安检口，高黎和南徽父母紧紧拥抱，千言万语都化在这无声的拥抱里。和高乐乐拥抱时，乐乐在她耳边哭着嘱咐：“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常联系！”

最后，她蹲在南徽的轮椅前，仰头看着她。

“小南……”她什么都还没说，泪水就已经模糊了视线，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嗯。”南徽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暖、无比明亮的笑容，仿佛要将所有的光和暖都赠予她，“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走路，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会恢复的更好，会照顾好自己，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会活得比昨天更精彩。”

她们深深地对望着，仿佛要将对方的眉眼神情，呼吸的频率，甚至灵魂的纹路，都一并刻进记忆的最深处，用以抵御即将到来的、漫长的时间和遥远的距离。

高黎站起身，深吸一口混合着消毒水和离别气息的空气，拉起行李箱，决绝地转身，汇入安检前熙攘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因为她怕，她怕哪怕只是一次回眸，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奔赴异国的勇气，就会在看见南徽含泪微笑的瞬间，土崩瓦解。

南徽一直维持着挺直的坐姿，微笑着，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她挺直的脊背才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微微佝偻下来。她低下头，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地滑落……

飞机起飞。

当高黎踏上纽约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已经被分割成两半。

一半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一半永远的，留在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