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京城,有宅子,有仆人,有祖宗留下的产业,姐姐的清誉,长生的前程,不劳外祖母和舅母们费心。”
“从今日起,我们姐弟,自立门户。”
说完,他拉着黛玉,转身就走。
“站住!”贾母厉喝,“你们敢!”
长生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回来:
“外祖母,长生今日所言所行,若有半分不当,他日父亲问起,或林氏宗族追究,长生一力承担。但若有人,敢再以我母亲之名,行轻侮之事,敢再以‘兄妹’之名,损我姐姐清誉——”
他微微侧过脸,半张苍白的小脸,在烛光下阴暗参半,竟有几分邪性,阴森森开口:
“长生虽年幼,亦知‘以血洗辱’四字,如何书写。”
满堂皆寒。
黛玉任由弟弟牵着,走到门口。
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是一片清明冷澈。
她看着贾母,看着这一屋子所谓的“亲人”,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外祖母,舅母,今日我们姐弟进门,一不图荣华,二不慕富贵,只念着血脉亲情。可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想错了。”
“母亲若在天有灵,看见她的母亲,用她的死来哄孙子开心,看见她的女儿,被她的侄子轻慢取笑,不知该是何等心痛。”
“这府里的饭,我们吃不起。这府里的情,我们……也受不起。”
“从今往后,林家是林家,贾家是贾家。我们姐弟,宁饿死街头,也绝不再踏进这府门一步,免得——”
她顿了顿,吐出的话,字字如刀:
“免得被人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平白污了各位的眼。”
言毕,她再不回头,与长生并肩,一步步走出这金碧辉煌的荣庆堂。
紫鹃、雪雁、王嬷嬷,并林安、林平两个老仆,默默跟上。林安经过那摔碎的茶盏时,脚步微顿,弯腰,小心翼翼地从碎片中,拾起一片最大的、印着林家暗记的瓷片,揣入怀中。
一行人,在满堂死寂与无数道惊愕目光的注视下,穿过穿堂,走过甬路,出了垂花门,出了角门,出了那两扇朱漆兽头大门。
门外,林家的马车静静等候。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荣宁街上一片繁华景象。
长生扶黛玉上了车,自己随后上去,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间一切。
马车缓缓驶动,离开荣国府,驶入夜色。
车厢里,黛玉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弟弟肩上,无声痛哭,浑身颤抖。
长生紧紧搂着姐姐,小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如同幼时母亲哄他们入睡那般。
“姐姐,不哭。”他声音很轻,“从今往后,长生护着你,我们靠自己。”
黛玉哭得说不出话,只用力点头。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最终停在一座黑漆大门前。
门匾上两个朴拙的大字:“林府”。
这是林如海早年在京为官时置下的宅院,一直有老仆看守打理。虽不及荣国府轩峻,却也是三进院落,清静雅致。
林安早已提前派人过来收拾妥当,姐弟二人下了车,早有仆妇迎上来。
宅子里灯火通明,陈设虽不奢华,却样样洁净周全,透着家的气息。
长生扶着黛玉走进正堂,在母亲贾敏的牌位前,郑重跪下。
“母亲,”长生看着那漆黑的牌位,一字一句道,“儿子今日,带姐姐从荣国府出来了。”
黛玉泣不成声,也重重磕下头去。
林府新立,姐弟二人如何在京城立足?贾府风波未平,贾母、王夫人等人会如何反应?那“摔玉”与“摔杯”的风波,又将如何传遍京城?而暗处,是否已有目光,盯上了这对“胆大包天”的林家姐弟?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