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郎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面侄女残破的目光。
月温雅更是气急,她拍案而起,目光死死盯着洛二郎:“我洛氏百年风骨,从未有女子为妾,此事断不可能!你休要在此狺狺狂吠!”
“先前你趁我外出,擅作主张软禁神爱,已是重罪在身,如今我还在这,更轮不到你对我的女儿指手画脚!”
洛二郎脸皮奇厚,像是没听见一般,故作沉重的叹了口气,给下座的女儿使了个眼神,洛二小姐不情愿地扭着帕子,老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抗旨,是要满门抄斩的。”
洛二小姐话音刚落,洛二郎佯装大怒,呵斥道:“住口!”
洛二小姐张张嘴,还是做不到配合父亲做出反驳,掩面逃出了内堂。
见洛二小姐临阵脱逃,洛二郎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还强挤出几分歉意对众人道:“那孩子太不懂事了。”
好在,纵使洛家门风清正,不是所有人都铁骨铮铮,被这些日子里蔓延在京城里的血腥味吓破胆的人不止一二,很快就有人顶替了洛二小姐的角色:“二小姐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一听这话,洛二郎抢在月温雅前头勃然大怒的站起身来,说话的那个人也倔强的和他对视,最终洛二郎无力的瘫坐下来。
看着堂上为自己精心展出的戏剧,往日熟悉的亲人面上或愧疚沉默,或惊惧催促的神情,唯有母亲面对这屈辱的旨意,仍然在据理力争,宁死不从,洛神爱如坠冰渊。
不过短短半日时光,怎的一切都变了?
就在月温雅即将再次爆发,与洛二郎等人彻底撕破脸之际,一名仆从匆匆入内,在洛二郎耳边低语几句。
洛二郎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洛神爱,沉声道:“……章相来了,说是奉陛下之命,要单独面见神爱。”
满堂顿时一静。
月温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还有脸来?!”
洛神爱的心却猛地一沉,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站起身:“母亲,诸位叔伯,既然是章相亲至,又是奉了陛下之命,不可怠慢。”
“我且去听听章相有何指教。”
她独自一人走向偏厅,那个曾与她有几分年少浅交,后因姜家一事结恨,为今上而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章成,章相,正背对着她,望着窗外。
听到脚步声,章成转过身。
他面容憔悴,眼下的乌青浓重,仿佛许久未曾安眠,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露着锋芒,却也深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
“洛修撰。”他率先开口,用的仍是官称。
“章相。”洛神爱语气疏离,“不知陛下还有何旨意,劳动章相亲至?”
章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踱步到她面前,目光如钩:“神爱,你我虽未深交,但也相识已久,我素知你聪慧远胜常人,有些局面,想必无需我多言,你也会明白。”
洛神爱袖中的手悄然握紧,面上却不露分毫:“章相不妨直言。”
“好。”章成点头,“令尊治水有功,万民称颂。”
章成此言一出,洛神爱便知不好。
果不其然,章成下一句便是:“然,功高有时也未尝是件好事,朝中已有奏报,指斥洛公借治水之机,挥霍国帑以邀买人心,更联合地方士绅,私募民壮……其心叵测。”
他紧紧盯着洛神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收买民心,私募民壮’八字,落在陛下眼中,是何等分量,神爱,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洛神爱的心直往下沉,多么熟悉的手段啊!
她怒极反笑:“无凭无据,构陷忠良!章相,这事,您做的,当真是趁手。”
章成眸中闪过一抹苦涩,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他直起背:“洛修撰,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