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乐神秘一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
邓广生当然不会直接问。他从鼻孔里闷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往黄花梨木凳椅背上一靠,懒洋洋打量着主位上的人。
命运不公,霍权含着金汤匙出生,老天偏还给他一副相当英俊硬朗的相貌。他五官极其深刻,骨骼走向如刀削斧凿般清晰冷硬,眉骨、鼻梁、颧骨都非常英挺,嘴唇削薄,眉眼间的气势非常足。
这种长相的人,说好听点,就是天生当掌权人的料子,一言一行挟带压迫,冷峻不失威严,给人一种深沉不可捉摸、不能轻易招惹的印象。
说难听点,霍权长得太狠、太凌厉沉厚,见到他的人没有不怕不惧的。那种难以掩盖的侵略性就像刀刃,尤其会使其他同类感到警惕与不适。
但是,即使这样一个气场不可忽略、身份有权有势的男人坐在那里,所有人的视线仍然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位素未谋面的副席吸引。
年轻人端坐不动,没有喝茶,也没有说话。
他气质非常的独特,非常的干净,一看就不是娱乐圈、模特界那种大染缸里的人,也不像油滑成精的精英高层、商务人士,甚至也说不上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坐办公室的”,反而有种极度内敛的、矜持、隔离和疏冷的感觉。
——倒像是搞学术的。
不知为何,邓广生脑子里突兀地跳出了这么一个印象。
年轻人面无表情,睫毛敛垂,神情出离的冷漠。他下巴窄尖,面容清瘦而俊秀,五官极度的漂亮和谐,就像用冰雪雕出来似的。
他披着驼色的风衣,里头穿了一件高领白色羊绒毛衣,松松裹到喉结上方。
这种穿法其实对于人的外形比例相当苛刻,尤其是上半身,脖子短的就直接被压吞完了,不会好看。
但这人的肩颈格外地优越,特别是脖颈,从领口露出纤长匀称的一寸,比那白花花的羊绒还细腻白皙,一路上掐到清晰的下颌,优美得无可挑剔,看着就让人心头热乎发痒,想把指腹慢慢捻上去,把那截高领慢慢地、一点点地扯落下来……
霍权没急着加入别人的话题,而是缓缓地抿了口茶。
他常年坚持锻炼,体格精悍高大,视觉上直逼一米九,高定衬衫穿得跟野性绅士的美式模特似的,又有种天然加权钱滋养出来的气场。即使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霍权都会让人感到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
“白明,”他转过头,嘴上带着淡淡的笑,盯着白明的眼睛却沉沉的,瞳孔深黑,“冯总说,请你喝茶。”
邓广生有点意外。他和霍权家世差不了太多,少年时代就认识,虽说现在没有冯家乐跟霍权那么亲近,但算得上是发小、朋友,当然也知道霍权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个人,骨子里比脸更狠,性格非常深沉,城府像片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霍权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在名利场厮杀而生的,想要得到一定会得到,下决心剿灭的必定会赶尽杀绝,极度的强硬,极度的强势。
事成之前无比能算能忍,下手时凌厉冷酷至极。这样的作风,从霍权夺他爸他继母的权这件事里,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年,全杭城有头有脸的商界长辈无不被霍权的手段震慑到,又是感叹后生可畏,又是忌惮霍家有此子掌权,强盛之势不可止。
所以,至少邓广生是不知道霍权找过对象、包过情人的,他甚至觉得霍权根本不需要性或者感情这玩意儿来……寄托和消遣。
所以当他看到这一幕时,瞬间咂摸出两人中间微妙的气氛,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心下顿时了然。
——这个叫白明的年轻人,应该不是……不只是霍权的下属。
被霍权这么盯着,白明的反应却很平淡,连看都没看霍权一眼,只是安静地望向前方。
邓广生顺着他目光看去,道南茶楼室内的人工小湖里,荷花荷叶和芦苇娉婷合簇,潺潺的流水从碧绿根部冲刷而过,几尾名贵锦鲤摆尾穿梭游动。
亏得老板审美相当在线,三百平出头的一层,硬生生造出了重叠起伏的景来,把茶楼搞得像小园林似的。宴会桌就摆在中央的湖中亭上,亭下无声地流漾着清澈的溪水,景观相当高端雅致。
室内灯调得偏暗又偏柔,纱一般的光微微映亮白明眼底,有种格外落寞和朦胧的感觉。
邓广生心头恪楞一跳,看得不由呆了。
直到一声格外冷淡平静的声音响起,极轻地钻入邓广生耳膜,让他不知怎么手腕激灵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我不渴,”白明淡淡道,“不想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