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从陆家搬出来,独自住进这个房子,第一年的时候几乎天天失眠,需要借助药物强制入睡。花了很长时间,他逐渐接受了这里是他以后的家,于是潜意识里就认定了这里是安全的。
如果现在要搬家,相当于又要把他从安全地带拽出来。还不知道得再花多长时间去适应。
他觉得很麻烦。
就在温倦打算继续往上爬的时候,从楼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温倦眼前压过来一道黑影。
下一刻,温倦就被卷入了黑影之中,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一样,险些窒息。
他的瞌睡瞬间吓醒,以为变异生物已经出现在城市中,于是用力拉扯着这道来历不明又凶巴巴困住他的黑影。
扯了半天,温倦的脑子终于从困顿中清醒,回过神来。
嗯?
这手感好像是个人?
温倦努力挣了挣,转头看了一眼,瞬间表情空白:“怎么是你?”
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这比秦焦突然找上门要和温倦谈人生理想还要不合理。
“温倦……”
陆亦哉双眼被血丝缠满,显出几乎可怖的猩红,但表情却是一种受到伤害般的委屈,眉眼耷拉地看着温倦。
简简单单两个字,他却似乎叫得很艰难,声音哑得像被刀割过千万遍,血淋淋地从喉咙里涌出来。要了他命似的。
温倦有点不高兴被比他小五岁的陆亦哉叫全名,他打算纠正对方,仔细看却错愕地发现,向来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陆亦哉,此刻看起来竟然狼狈落魄。
于是怔了怔,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亦哉是科学院院长陆朝之的儿子,换句话说,曾经有十年的时间,他算是温倦的半个弟弟。
但自从搬出陆家,温倦和陆亦哉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没有正面的,主动的联系。
陆亦哉是个完全没有脱离叛逆期的小孩,少年时的仇要记一辈子。
每次他见到温倦,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找茬二字,擦肩而过时会十分做作且浮夸地“哼”一声,以示自己和温倦之间是敌对关系。
而温倦从来当他不存在,更不可能理他。
但毕竟,陆亦哉的父亲是科学院院长,而温倦又在科学院里工作,陆亦哉每次去找父亲,就会恰巧和温倦偶遇。
同时,陆亦哉又是联盟大学的大二学生,曾运气很不好地、不小心地、错误地连续两年都选到了温倦的课。
于是不得不走进温倦的课堂,被迫地与温倦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时不时对视一眼,再很不情不愿地挪开视线。
总而言之,两人现在的关系可以说并不太好。
温倦想不明白陆亦哉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在他发呆的刹那,陆亦哉抱他的动作更用力了。
温倦疼得一抽气,思绪被唤回,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松手!”
陆亦哉感受到怀里人的抗拒与不满,松了一点力气,还是不肯放开。
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盯着温倦死死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发酸发疼,才缓缓眨了眨眼,轻声说:“我等了你好久。”
他神经质地露出个不合时宜的笑来,向温倦强调,“……真的等了很久。”